魏情苑必曾到此。凌亂足跡在大雨沖刷下變得模糊不清難以追索,所以她的到來、遲了;殘存飄浮的腥氣令她心驚,眼前的景象更令她心痛。
找不到別的足跡了。凌亂痕跡到此一切終止,她知道他原就不容任何人玷汙此地。
所以,他殺了?
他殺了嗎?!
劍尖最後一滴殷紅滴落,莫霜痕回劍入鞘。 「師父屍骨未寒,我不想和你動手。」對她說話,卻不曾多看她一眼,遙望遠山。
「你、殺、了、她。」像是不敢置信又挾幾許忿怨,語氣卻十分平靜。她盯著莫霜痕,一字一頓,似要將這一刻的憎恨憤怒狠狠牢記在心。
明知道的。對不?應該比誰都清楚,那個女孩子對她來說有多重要。為何動手?絲毫不念舊情?當真是,恩、斷、義、絕?!
莫霜痕冰冷的神情沒有半分改變,仍舊無情、漠然如故。淡淡看她一眼便轉過身,無聲無息消失在山嵐中。
像化身為雲霧,被風吹散身影。
她沒有追趕。縱然她知道,她應該可以追得上他的腳步,她唯一略略勝過他的也就只有輕功這一項而已。
很清楚,此刻若真要打起來,輸的絕對是她。
緩步踱至崖邊,矮身拈起些許土壤,暗紅色的上,顯然是沾了血的。
隨手拾起一枚小石子,拋落。
久久不聞迴音,足見山谷深幽,好好的人摔下去只怕都會粉身碎骨,更何況他出劍向來不留活口——
「……情苑……」素手撫上亭柱、像是失去獨自站穩的氣力,聲音微微顫抖著,低低呼喚。
「等我……我為你報仇以後,就來找你……」
此亭建於絕崖之上,為了禁得起霧氣及山嵐,用的本是相當堅實的木材。當她轉身離去後,柱上,卻指痕鮮明。
第一章
月滿。
正初升,猶于山邊半掩面。
案上有酒,桌前有人。
人,把酒言歡。
月是明月、是圓月,皎潔清冷,萬籟俱寂中靜靜撒落一地似雪如霜;酒是好酒,陳年竹葉青,光是酒香便已令人不禁要為之醺然;人則是名人,兩個傳說擁有不凡雙手的男人。
一個好酒好友也好美人的男人、一個江湖中罕有人不知的男人,一個據說擁有全天下最穩的一雙手的男人。
所謂『穩』的意思,是指落入這雙手的東西,在他自己想放開之前,沒有任何理由能夠使這樣東西離開他的手。
羅泓堰。一個傳說離不開酒和女人的男人,卻也從沒聽說在哪個女人身邊久留過。
和他一起對月共飲的男人,也被傳說擁有一雙天下第一的手。
一雙,天下最靈巧的一雙手。
這雙手,可以做很多事、而且做得很好。出身名門,在嚴苛的教育下,他這雙手不但可以做菜、還可以刺繡,更可以撫琴、作畫、拉弓射箭或舞刀弄槍。
因為他自身的興趣問題,一些三教九流的功夫他也會得不少,像是易容、或者變些小把戲,當然不能略去他在江湖中最出名的那件:開鎖。
天下第一偷,夏謫月。
當然,要當一個偷兒,除了開鎖以外,身手自然也得不錯,至少輕功不能太差,否則三兩下便給人逮著了,憑什麼稱天下第一偷?再加上,家規向來嚴謹,若給逮著了,善後處理可是麻煩到極點。
但,夏謫月雖然一向自信滿滿,對於輕功這樁,倒是向來對一個人甘拜下風。
一個,他們此刻正在等待其大駕光臨的人;一個,雙眼不能視物的人;一個,被譽為天下第一神醫的女人;一個,據說擁有天下最美的一雙手的女人,席塵瑛。
「好慢啊~小席到底在幹什麼?」百般無聊下,夏謫月開始嘀咕。
羅泓堰沒答腔,只是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你啞了啊?」
「當然不是。」
「不然做什麼不說話?」
「你不知道小席在幹什麼,我又怎麼會知道?既然不知道,又有什麼好說的?」
夏謫月瞪了他一眼,「你和那姓莫的黏在一起太久了是不?居然開始學起他那副調調,看了就教人覺得不順眼。不說話看起來比較有魅力嗎?」
「這倒沒有。說起來,我很久沒去看他了。」
夏謫仍然不太愉快地瞪視羅泓堰,端起酒杯湊近唇邊。 「你一點都不擔心嗎?小席可向來是很準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