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的雙手慢慢收緊,「值得不值得他自會斷定。他認為值得你又憑什麼說不值得?」
羅泓堰再度搖頭、深深嘆息。「因為他還不知道,我是這樣的一個人。而我也不想讓他知道……」不願讓他覺得自己識人不明,不願讓他知道有男人會愛上他——而那個人卻是他一直以來唯一視為至交好友的男人。
「羅大哥是怎樣一個人?羅大哥又怎能知道在別人眼中,自己是怎麼樣一個人?」用盡力氣才能控制語調平緩,一如往常。「羅大哥不是一向很灑脫?為什麼這時候會看不開?」一次一次聽聞著他流連花叢的訊息總是心痛萬分,此刻卻希望他真已徹底改變、放浪形骸,並不看重這種親密關係;但其實她也知道,若他真的能夠當初就不會如此痛苦。
他永遠也不可能變成那樣的人。
「因為……」他微微苦笑著,猶豫片刻後,用一種視死如歸的心情告白。「因為我發現我愛上他。」會藉由肉體的結合來發現自己的感情其實有點愚蠢,也有些奇怪,但這種事就是這麼發生了,十餘年來的相處,他知道彼此之間的情分其實早已超過一般朋友,卻卻一直將那當作知己之情;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他竟會和莫霜痕發生這種關係,竟然他會、那麼渴望擁抱著莫霜痕,自然更沒有想過那種純粹的感情會一點一滴變質,染上情慾的顏色。
「所以,瑛兒……」睜開眼,幾乎是哀求的眼神。
席塵瑛錯愕地沉默許久。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好半晌後才回過神來。原來,是這樣?事情竟然,會有會這種發展?或許……也好吧,姊姊若有知,必然也會希望他可以找到另一個人為伴。只可惜對方,竟是那個人……那個、彷彿從來不懂什麼叫做感情的人。
又,偏生是男兒身——
「……這是你十餘年來第一次這麼叫我。」她低低笑著,無盡苦澀、哀愁難言。「自從……自從姊姊死後,你便再也不願與我太親近。想不到……卻因為這種理由……」
「……」羅泓堰無語。事到如今也沒什麼好說的,早知道她必然會傷心卻還是來,早知道這對她來說也許殘忍但她不會不答應。自私?是自私吧,雖然如果可以選擇,他也不願意讓席塵瑛傷心;但就像當年決定避開席塵瑛一樣,他已經無力再去保護別人。
一個人的能力是有限的。
默然良久,席塵瑛方自開口。「……左七進二,右五進四,右八退一,右六退三,進八左一,進七右二。雙掌壓在門上書生掌中酒杯上,推門即可。」雙手仍掩面,沒有讓羅泓堰看見她的表情,她的掙扎她的痛苦她相信羅泓堰明白,但她不想讓他更清楚地知道她的痛苦有多深,他揹負的情緒已經夠沉重,她不願再加重他的負擔。對這個、她深愛的人……
「……謝謝。」羅泓堰微頷首,深深凝望最後一眼。「……再見。」停頓半晌,思量許久後續道:「你……自己多保重。」
不是不知道這種話其實沒什麼意義。只是,只是——莫名地,想再說些什麼。
這一次,應是永別了,最後一句話竟也只能說這種彷彿無關痛癢的。說不出的空洞,卻也、不知該怎麼彌補,與席家的決裂終究是改變了彼此之間的相處,十餘年的疏遠……拉開難以跨越的鴻溝。原就是他的作為使然如今也沒有什麼話好說;只不過,突然有點捨不得。他親愛的,妹妹啊——
在羅泓堰離開後,席塵瑛掩面的雙手緩緩曲指握成摯。而後慢慢放下,松置膝上,神情也回覆平靜無波。她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傷心欲絕的表情。
夜籠大地,一道雪白的身影掠進滌觴樓。
席塵瑛仍然斜倚窗前。
莫霜痕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盯著席塵瑛。
「莫莊主雖通曉機關之術,但要摸清滌觴樓的佈局只怕不是一時二刻可完成的事;遑論在此尋人。」席塵瑛語調平淡地開口,沒有任何動作,連將臉轉而面向莫霜痕亦不曾。
莫霜痕沒有回答,仍默然凝視。考慮著究竟要逼問她?還是自己嘗試找路。橫豎一般機關應傷不了他,就算傷了,滌觴樓的機關並不淬毒,應也無妨。
「左七進二,右五進四,右八退一,右六退三,進八左一,進七右二。雙掌壓在門上書生掌中酒杯上推門,即可安然開啟房門。他在那裡,等死——」聞言,莫霜痕仍面無表情,席塵瑛此話卻無疑出乎他預料;沒有想到,席塵瑛會主動告訴他羅泓堰的所在位置。
「不必驚訝。」閉著眼,「我不過是和你一樣,希望他活著。」仍舊是淡漠地,雖然語聲很溫柔,似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