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炎睜大眼睛望著顏夕風。隱藏在銀髮後面的眼神複雜難辨。他伸手拂過青藤，手心立刻變成血紅色。

顏夕風此時的雙手，早已是血肉模糊。

“為什麼……你這麼固執的想留在我的身邊呢？”為了防止楚炎昏迷，顏夕風不斷的跟他說話。讓他保持著清醒。

楚炎悶頭想了很久，才囈語般的說道：”從小時候起，身邊的人就討厭我。就連父母也是。一直都沒什麼朋友，一直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第一眼看見你時，我就喜歡上了你。你那時的眼神可真是溫柔，像冬天裡的太陽一樣，溫暖的耀眼。我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想要永遠和一個人在一起的心情。”楚炎的聲音迷離而空洞，彷彿在說著久遠之前的事情。

他不禁回想，初見楚炎的那一時那一刻，自己是怎樣的表情呢？微笑了嗎？可能有吧。他一直都喜歡笑。微笑、苦笑，無奈時在笑。孤單時也笑。

顏夕風的心被深深的震撼了一下。他曾設想過很多種楚炎要留在自己身邊的理由，卻沒想到會是這最單純的一種。

我喜歡你，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

“傻瓜！”他笑了，眉角一片柔和。“好好活著，以後你會過上更美好的生活。”完全發自肺腑的一句話，亦是顏夕風對楚炎的承諾。

沒有意料中的欣喜，背上的人忽然沉默了。

“美好的生活……”楚炎喃喃道。他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又高又遠，掛在天上顯得無比渺小的月亮。

“如果……如果有一天，你被最愛的人背叛，你會恨他嗎？”

風聲漸漸小了起來。楚炎的聲音顯得那樣的清晰。

“最愛的人……是什麼樣的人呢？”

“你會毫無保留的信任他，凡是他說過的話，你都會毫不猶豫的相信。他是你的親人、你的摯友，是你一切快樂的源頭，是你活著的勇氣。不管身處多麼艱難貧窮的環境，只要他陪在你身邊，你就會感到滿足、感到安心。他是你生命裡很重要的一部分，沒有了他，你就會覺得生無可戀。總而言之，他就是你的一切。”

顏夕風一邊聽著楚炎的形容，一邊默默在心裡想著。最親密的人……他的生命中，有這樣的人嗎？

“我的生命中……沒有最愛的人，所以，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我想，既然是被最愛的人背叛，應該是會恨的吧？但是這種恨，最終也是會被原諒的。畢竟是最愛的人。”

“原諒……哈哈……”楚炎忽然譏諷的笑了，聲音尖銳刺耳，“要到什麼時候才原諒呢？”

顏夕風認真的想了想，道：“直到他說對不起的時候吧，我就會原諒他。”

“我啊，曾經有過一個最親密的人。那個人曾許諾要永遠和我在一起。”楚炎緩緩的說道，聲音裡滿滿都是濃的化不開的悲傷。　“可是有一天，當我真正面對危險的時候，他卻毫不猶豫的拋棄了我。當我面對死亡的時候，甚至連頭都沒回。”

“從那以後，我開始過著生不如死的日子。每多吃一分苦，想要殺死那人的念頭就越重。到最後，我已經恨的不想殺死他了。我只想讓他和我一樣生不如死。讓他過著我這樣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都不停的折磨著他。看著他痛苦，我的心裡才能痛快。”

楚炎的語氣越來越狠毒，所有的話幾乎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顏夕風越聽越心驚。

他想勸慰楚炎，卻不知該從何處勸起。楚炎的過去，他並沒有參與，所以也沒有置喙的餘地。

“後來呢？你找到那個人了嗎？”

“後來……”楚炎“呵呵”的笑了。“這個保密。以後你就會知道了。”

“那是什麼時候呢？”顏夕風疑惑的問道。

“當你該知道的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風勢漸弱，有潺潺的流水聲從身下傳來。已經快接近崖底了。顏夕風精神一震，終於看見了希望。

“好睏……”楚炎含糊不清的呢喃了一句，聲音裡帶著睡意。

“別睡，我們馬上就能到崖底了。”顏夕風道。

“如果能永遠的在一起，該有多好！”

一句話，讓顏夕風心裡竄起一股涼氣。

哥哥，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楚炎的話不斷的和夢中那個小男孩的聲音重疊，反覆在顏夕風耳邊響起。

只可惜，人生最殘酷的事情就是沒有如果。錯過的，做錯的，始終會是人生中無法修補的一抹瑕疵。一輩子都無法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