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想要讓靖康王更加堅定龍體罹病,現在退席也未嘗不可,只是,在位的還有細作嗎?”
玄熠表面維持著鎮定的神色,嘴角還是微微上揚,眼角眉梢裡帶著淺笑,悄悄在桌下與墨雨十指相扣,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還是你聰明,待會兒,朕帶你去個地方。”
雪停了,月色淺淡如霧,飄飄渺渺如潔白花絮,簫聲豔舞,眾人大部分已然醉意深沉,衛博遠早早帶著隆兒回了東宮,幾個清醒的大臣也只顧著看歌舞嬉笑,題幾筆詩詞應景。
玄熠推了推靠在他肩膀上睡熟的墨雨,低低道:“你快起來,跟朕去個地方。”
墨雨目光飄然,斂衣起身,和緩道:“皇上,要去哪兒?”
玄熠促狹一笑,連同他華袍上的龍鬚都抖動了一下,道:“跟著朕去便知。”
月色清幽,灑落銀斑一地,宮中的紅牆琉璃瓦和白雪相映成趣,玄熠拉著墨雨,一前一後走在小路上,冷冷的晚風吹拂墨雨的三千髮絲,沖淡心裡淺淺淡淡的苦澀,此時此刻他只覺得靜謐、安心。
一盞茶功夫,玄熠站住了腳,墨雨藉著朦朧月色,待看清牌匾上的金色大字後,不由得一怔,失聲道:“皇上,這不是金鑾殿嗎?”
玄熠意味深長地望著牌匾,深邃的眼眸中有冷冷一縷寒光劃過,他威嚴道:“是,這裡是金鑾殿,朕想給你那份答案。”
墨雨鬆開玄熠的手,退了幾步,深情地望著他,清婉道:“墨雨願聞其詳。”
玄熠雙眸沉靜如寒潭深水,幽冷中蘊含了戾氣,他仰頭沉吟道:“六年前,朕的母妃被前朝之臣聯名上書,子幼母壯,為了防止重演呂后稱制,女尊獨居驕蹇,惑亂朝綱,賜死母妃,立朕為太子。那時,朕沒有父皇的庇護,沒有後宮可依靠,沒有可自保的兵權,外戚勢力只靜觀其變,唯一可依賴的勢力,在沈家被抄斬之日,變化為烏有!朕擁有名義上的儲君之位,卻無實權,那時候的一切,是不是很可笑?人人都道有了,便是執念,而朕的執念,卻深重如海。”
重重嘆了一口氣,玄熠唏噓,他身上:“那時所有的一切對於朕來說皆是過眼煙雲,只有金鑾殿那把交椅,堅若磐石,只有站在哪裡,俯視這個世界,才能視他人為螻蟻!朕需要那個位置,來保護修雲、熵兒、博遠和卿琦,保護所有人。朕只能依賴於自己,獨自跋涉,即便手染鮮血,即便血戰到底,朕也無怨無悔!”
“砰”一聲,一個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絢麗如流雲翩躚,玄熠放開墨雨的手,凝視著遠方,目光灼灼,帝王天威道:“五年前,朕發過誓,掃清阻礙,笑對天下。”
玄熠扭頭凝視著墨雨的凝眸,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道:“知道嗎?朕也有過做夢的年紀,那時還年幼,比隆兒大不了多少……你是不是覺得朕很可笑?”
流連在荏苒的時光中,尋找逝去的溫情。墨染的天際,不見了雲嵐,拂過相思的雪,籬落月色,心絃清音,離岸的歌聲,隨風而落,成了無法抗拒的回憶。
墨雨步履輕盈地靠近玄熠,執起他的手,認真道:“墨雨也有過做夢的年紀,不過是許久許久之前的事了,墨雨是庶出,爹眼裡只有大哥,出身將門,墨雨卻喜歡讀書,那時候,好像要個娘,所以那日在尚書房,隆兒那幾句無邪的童言,幾欲讓墨雨流淚……”
玄熠擁他入懷,感念道:“你對隆兒很好,連朕這個做爹都自愧不如。”
墨雨一頭青絲在風中不羈的招搖著,他清婉道:“相夫教子,是墨雨應該做的。”
玄熠低頭吻上他的髮梢,道:“苦短,你喜歡嗎?”
墨雨面色緋紅如雲燒,咬了咬朱唇,低聲道:“皇上,今日是除夕之夜。”
玄熠不以為然道:“那又怎樣?旁人怎麼想是旁人的,咱倆就想咱們的罷。”
說罷,抱起墨雨飛奔回了泰和殿。
一連三日,御膳是送進泰和殿的,不用上朝不用批奏摺的三日裡,玄熠皆緊緊擁著墨雨在龍榻上度過。
星河燦燦光輝靜倒深夜,枕畔軟語,睡醒的墨雨仰頭躺在龍榻上,賴賴地哼唱著《北風》:“北風其涼,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攜手同行。其虛其邪?既亟只且!北風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攜手同歸……”
玄熠素來心思跳躍,突然道:“卻話巴山夜雨時,你說會有多美?”
巴山夜雨,那是詩詞裡才有美景,墨雨淺淺一笑,靠在玄熠懷中,與他剪段了一點燭花,玄熠靜靜摟著他,俯身的影子與墨雨的影子重疊在一起,讓墨雨在一霎間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