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他可以挽回很多錯誤的。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
“性子散漫?”臨花曬然一笑,“我小時候,幾乎很少睡覺,唯一想著的事情便是修煉。阿銀殿下說,如此拼命不是正途,會毀了我,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是想讓父皇高興,讓他誇我兩句。”
“可是他從來都不來啊。”臨花幽幽地嘆息,“我的寢宮是斑斕山最好看的,可是父皇寧願去大哥的石頭窩也不願意來我這裡。我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日日夜夜地訓練,我總是在想,或者是我的努力還不夠,或者是我的進步太小,父皇還不滿意,於是我便更加努力,可是他還是不來啊……”
長夜無聲聽落花,青君陡然想起一句話,覺得光是臨花的話,就從裡面聽出了極致的寂寞。
“我總是睡不著,所以我便讓天青居下雨,大雨傾盆的夜晚,我會比較容易入睡。可是那樣還是不夠啊,我讓薔薇在院子裡弄好鼓點,讓它日日夜夜地響著,又掛上鐵甲,每天都讓風呼呼地吹著,我抱著薔薇,便能聽到戰鼓雷雷鐵甲鳴鳴,我幻想著風雲色變,外面熱熱鬧鬧的,那樣我便能稍稍安睡。”
“薔薇那麼暖,我抱著她,可是我還是不舒服啊,我總是在想,為什麼呢為什麼呢我什麼呢,我終於受不了了,我離開斑斕山,可是我還是想不通。我把魔界的天空變成我喜歡的天青色,我的墨界,總是小雨纏綿大雨滂沱,可是我還是覺得寂寞啊。”
青君想起那些在人間的日子,臨花也是深夜不睡,總在玩遊戲,極其偶爾的時候,他才會見到臨花睡著,蜷縮著身體,不安而孩子氣。
他想,臨花說的沒錯,他從來都不知道臨花也有這樣多的恐懼,他印象裡的臨花,總是那樣神氣十足的,總有很多點子,總有很多新奇,簡直無所不能。
他想上前攬住臨花,可是他不敢,他忍不住想,他喜歡了那麼久的臨花,到底是什麼,難道真是他的一廂情願?
他想他的憐惜表現的太露骨了,因為臨花很快地擺擺手:“不要這種表情,我還沒有死,我也沒有向你訴苦。”他翹起嘴角,有些甜蜜,“我只是想告訴你,沒有什麼是挺不過去的。”
沒有什麼是挺不過去的,就像什麼疼都會過去的,因為習慣了。
可是習慣了一樣會痛啊。
痛的時候,可以把嘴巴閉上,不洩露出一點點呻吟,可是還是會痛,隱瞞的了別人也隱瞞不了自己,那樣反倒更加可悲。
“不要再跟著我了。”
臨花吐出一口氣,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再次笑笑,安靜又百無聊賴。
“或者我生下來就是個失敗者,唯一幸運的是,此後再也沒有黃乘一族了,怕也沒有後輩再笑話我了。”
他右手捏著一支鵝黃色的花朵,青君這時候才發現不對頭,這是一朵夢瑤花,通俗一點說,便是空間之花,能夠切割空間的!
切割空間,就是說臨花可能去任何地方,五界之大,他可能一輩子也見不到臨花了!
“再見。”臨花最後說,衝青君一笑,“其實我也沒有那麼討厭你的。”
青君大叫著去抓,可是晚了,那朵嬌豔的花朵一瞬間便謝了,於是坐在那裡百無聊賴微笑的男子也慢慢地變成了透明,緩緩消散在了空氣裡。
滿地只餘幽幽花香。
百花殺II
百花殺 66 相思樹
一 相思樹,流年度,無端又被西風誤
古剎西風,荒草萋萋,寺外一葉扁舟肆意橫渡,遠遠瞧去,流水湍急,野舟空無,倒像是見鬼了。
一個人睡在荒草裡面,烏髮萎地,低低地唱著歌,他聲音清脆,來來回回地只聽著他哼著“他年你我若再見”,顛來倒去的,也不知道他年他若再見便如何。
“你睡在這裡幹什麼?”
野舟緩緩靠近岸邊,空無一人的小船上卻傳出一聲嘆息,那嘆息聲極淡,甚至還隱隱地含著笑意。
“等你回來啊。”睡在荒草裡面的人翻了一個身,黑色的頭髮上沾滿了枯草,可是那些亂七八糟的的東西一點也不損壞他的俊美。
那是一張極其俊美的臉,面板看起來簡直像是透明的,好似活玉生香,露出的半邊耳朵瑩潤小巧,掩映在黑髮中像是一塊小小的玉璧。
“你怎麼又變成這個樣子了。”
無雪的傍晚,卻比大雪的深夜還要寒涼,停下來的野舟上面,緩緩走下一個男子,他手裡拿著一朵淺紫色的花朵,穿著一身鵝黃色的長衣,一般男子穿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