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玉心柔聲道,“那麼久不見了,你還是個呆子。”
燕孤鴻笑了笑,吃力的道,“就算從前確實是個呆子,現在這個燕楚狂已經算不上了罷?呵呵……阿心,這些年在關外,我想通了從前的許多事情……”
“呆子,你根本什麼都沒想通。” 聶玉心展顏而笑,手指溫柔的摩挲著他的面頰,淚水卻星星點點的落了下來;
“後悔從前犯下的錯事,就索性把自己放逐關外,放浪形骸了一輩子。如今都是快死的人了,
剩下的時日已經不多,卻還苦苦記掛他們活著的人。你……就不能為自己活一刻麼?”
燕孤鴻完完全全的呆住了。
怔了很久很久,他突然縱聲狂笑,
“枉我叫了十幾年的楚狂人,我竟然始終堪不破這紅塵,哈哈,哈哈~~~世事一場大夢,世事一場大夢!總以為夢醒了,回頭再看,卻原來還在夢中! ”
狂笑聲中,他的全身猛然劇烈抽搐,一口鮮血激噴而出!
“孤鴻! ”
聶玉心臉色大變,顫抖著攬住他的脖子,急忙用衣袖去擦拭嘴角的鮮血,但血水越湧越多,卻怎麼也擦不盡。
燕孤鴻斷斷續續的咳著血,臉色卻平靜的很,低聲道,“阿心,你說的對,我這輩子確確實實是個呆子,天下第一的呆子……幸好這個呆子很有福氣,能死在他最思念的人懷裡……”
聶玉心小心的擦拭著他嘴角新溢的血,輕聲阻止他,“不許胡說。”
燕孤鴻苦笑,“看看我現在這個樣子,難道你還要我繼續受活罪麼?阿心,幫幫我,讓我解脫罷。”
聶玉心渾身一顫,聲音立時哽住了,“孤鴻你……”
秋無意猛的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出門去。
鐵門裡似乎傳來了一些響動聲,隱隱約約的又傳出話語聲來。
燕孤鴻的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阿心,你還……還記得麼?我們是在太湖認識的……當時為了爭一艘畫坊,我們從詩詞歌賦比到武功陣法,再……再比到星象玄學……整整比試了三天三夜……”
“記得,當然記得……”聶玉心抱著燕孤鴻的軀體,神思恍惚的遙望著遠方,“比試了三日,精疲力盡,然後我們相對一笑,不約而同的收了手,然後我們就相伴著一路同遊……”
燕孤鴻的神色間出現了幾分嚮往,彷彿竟又看見當日的景象了,喃喃的道,
“是啊,同遊的那一個月零九天,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日子了。阿心,你喜歡蘇軾的詞,路上沒事總喜歡吟個不停,最喜歡的就是那句……那句……”
他的聲音突然斷住了,佈滿傷痕血溝的臉上滿是惶急的神色,“阿心,那句是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都想不起來了?!”
聶玉心閉了閉眼睛,下頜輕輕靠在他的肩上,低聲道,“我最喜歡的是他的西江月,尤其喜歡那句‘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總在路上吟的就是這一句……你這個呆子,明明記得這些,明明沒有忘記我,為什麼當初捨得拋下我一走了之,讓我等了你那麼多年……其實我早就不氣你了,孤鴻,你再聽我說話好不好……”
秋無意咬著唇,背緊緊的靠在鐵門上。
只有這樣,身體才不會發抖,身軀才能站的筆直。
乾澀的眼眶痛得厲害,他閉起了眼睛,茫然的聽著聶玉心的聲音輕飄飄的傳入耳朵。恍惚中,竟是宛如少女般的口氣,猶自帶著賭氣的音調,輕輕柔柔的道,“笨蛋,呆子,孤單了一輩子,就連去黃泉也要拋下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去,我偏不依你,偏要和你一起去。你走慢點,在前面等等我~~”
秋無意渾身突然一個激靈,失聲驚道,“聶長老! ” 反手推開鐵門,閃身疾衝進去。
聶玉心抱著燕孤鴻的殘破軀體倚牆坐著。回頭望了眼秋無意,她笑了起來,“無意好孩子,我要跟他走了……” 一張口,鮮血立時沿著嘴角緩緩流下去。
不止嘴角,自七竅裡,都緩緩流出殷紅的鮮血來。
這是……自絕經脈的徵兆!
秋無意眼前一陣發黑,身體搖搖欲墜,乾澀的喉嚨裡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聶玉心笑著拉過秋無意的手,指尖冰冷。
“你這孩子,看起來冷冷淡淡的不好接近,碰到親近的就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他,實在讓人放不下心啊。聽心姨一句,凡事依著教主點兒,有什麼心思想法跟他多說說,不要什麼都悶在心裡……男孩子家哭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