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化成了十成。
聶玉心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她的酒量向來很好,可是今日,不過半壺殘酒,她就已經醉了。
秋無意坐在她旁邊,只是默然看著,既不阻止,也不想阻止。
如果酒醉能帶給世人一個溫柔甜鄉,即使是隻有片刻的歡愉,也是好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覺得日頭漸漸往西斜了。倒影很長。
秋無意靜靜坐在樹下,彷彿已與天地同化。
孤獨的時候,神思總是特別清明敏銳。他現在已經能聽到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不必仔細分辨,他已經知道那是誰。
卓起揚不會來。但陸淺羽是必定會來的。
輕微的腳步聲停在院門外面,陸淺羽的聲音似乎在嘆息著,卻又聽不出半分傷愁的味道。喃喃自語的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讓院子裡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那個燕孤鴻為人倒也硬氣,捱了幾個時辰的刑還是一個字不吐。唉,其實他也根本不必招認什麼,那幾顆乾坤膽不就是他闖山行刺教主的大好證據麼?只可惜不能從從他嘴裡掏出是從哪裡弄來的……啊,對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滿是笑意的口氣道,
“今天來這裡是特地有個笑話想將給秋左使聽的。說是有個人用性命擔保另一個來做客的人是他的朋友,後來人們發現這個朋友居然來殺主人的。差點被謀害的主人還發現,這個朋友就是參與殺害他父親的兇手,他搜遍天涯海角都沒有找到,結果這次誤打誤撞的居然捉住了。實在是很巧是不是?更巧的是,那個用性命擔保那個兇手是朋友的人居然聲稱自己是不知情的。呵呵,秋左使,這個笑話好不好笑?”
搖頭嘆息了一陣,陸淺羽大笑著走遠了。
秋無意坐在梧桐樹下,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自始至終,他只是靜靜看著醉倒的聶玉心出神。
天色一分一分的暗了。
點點華燈如星辰,如夢澤,一盞一盞的亮起來。
聶玉心依然躺倒在地上,但她居然開口說話了。
她閉著眼睛輕嘆著,“我醉了兩個時辰,為什麼你還不走?為什麼你偏偏要留在這裡?”
秋無意道,“醉了的人都是傻子,所以要看著。”
聶玉心笑了笑,睜開眼睛道,“現在我酒已經醒了,不傻了。”
秋無意嘆道,“酒醒了的人都是瘋子,所以我更要看著。”
聶玉心板起了臉,冷冷道,“你這孩子有時候真不可愛。”
秋無意苦笑。
“唉,算了。”聶玉心搖搖頭,“既然你賴著不肯走,那麼想來也瞞不過你。不錯,我是要去看他。今天可能是最後一面了,若不去,我一定會後悔死的。”
她的臉上掛著平日裡那種漫不經心的笑容,“無意,你會不會攔我這個酒醒的瘋子?”
秋無意微微一笑,翻手將酒壺裡的最後幾滴酒倒進嘴裡,道,“現在是兩個瘋子了。”
聶玉心咯咯笑了半天,伸手捋捋額角的髮絲,“好,這就走罷。”
走了幾步,她忽然轉頭,遙遙眺望著遠方的夕陽向天際沉去。直到一輪紅日完全隱下去不見了,這才往前繼續走去。
秋無意耳尖,隱約聽見她低聲感慨著,“好美的落日。”
第十三章
夜風很冷。身體很熱。
比身體更熱的鮮血濺到了身上,黑色的夜行衣添了點點殷紅。
聶玉心下起手來,狠辣絕不下於任何人。僅僅彈指間,刑堂大牢的地面上已經躺了七具屍體。
秋無意清點著地上的屍體數量,點了點頭,“聶長老,可以了。除了這幾個,其他看守刑堂大牢的都是戚堂主的心腹親隨。”
說話間,聶玉心已經倒縱回來,低聲道,“左轉最後一間的鑰匙在哪裡?”
秋無意彎腰在屍體上摸索了一陣,掏出幾長串鑰匙來,疾步轉到那間鐵皮牢房門口站定,小心的試起來。不過片刻,只聽機簧聲輕響,鎖被開啟了。
他低聲對身邊的聶玉心道,“一柱香的時間。香滅之時我們就走,然後戚堂主親自挑選的幾個堂內兄弟就會進來頂替那些死的。把握好時辰。”聶玉心點頭,微顫著雙手推了好幾次才推開那道鐵門,側身閃了進去。
秋無意反手帶上門正欲離開,門裡突然傳來一聲悶響。從縫隙裡望去,聶玉心竟然栽倒在地上。
難道有什麼差池?他心裡猛地一跳,立刻大力拉開門,乍眼向裡面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