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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他拿起那隻煙盒,終於曉得為什麼在唐棣文去世至今遍尋無獲。裡面沒煙,但菸草氣息猶在,是喬琬記得的味道。

旋開臺燈,他看見銀質煙盒表面上數不清的細小的擦痕,手指撫過去,花紋凹凸不平,冷冰冰的。

喬琬笑了笑,把煙盒塞到外套裡,順手拿起抽屜裡那一疊紙的一張,讀了起來。

是劇本的草稿。

然後是一些線稿,水彩,幾乎沒有成品。

再然後是照片。生平第一次,喬琬看見唐棣文親人的模樣,但完全不知道究竟誰是誰,如今這些人何在,而且,事到如今,他也再無親口確認的機會。另一些合影是他年輕的時候,和楚鶯蕭明聿,有幾張笑得簡直沒心沒肺,一派灑脫自得,毫無陰霾。

喬琬仔細地看著這些照片,眉頭不知不覺蹙起來。忽然一個念頭閃過,然後就固執地紮根,不肯離去:他和他在一起將近十年,他到底知道什麼?

如果從他們在一起那天開始算,他幾乎什麼都知道,他是他的助理,一手栽培出的演員,以及無論如何不會離開的枕邊人。

可是如果再回溯往昔,他什麼都不知道。

唐棣文的過去,從來都是他自己的,從不容人踏進半步,更罔論分享。

喬琬不由滿面苦笑。

他把相片全部拿出來看完,才發覺抽屜的最下方還壓了一本本子。喬琬順手拿起來,翻開,只是本素描本,畫的基本上都是這房子。

喬琬一張張翻過,和稍早些看過的那些半成品一樣仔細。但現在這本里每一張都完成了,且很見用心。

直到他翻到裡面唯一不是建築細部的一張,也是唯一沒有完成的一張。

那是兩隻手的素描,一隻勾出幾條線來,另一隻卻完成得很完美。

但還是能看出整張構圖來:未完成的那隻手,輕輕搭另一隻上,不知是想觸控還是握住。

喬琬雖然學過點繪畫,但多年不練,差不多統統忘乾淨了。但他喜歡這張草圖,看了又看,再拿起之前看過的另一些草圖,對比了一下,覺得看夠了,就要放開。

但他先一步改變了主意,重新拿回那些畫再看,他的臉色逐漸陰沉,翻素描本的動作變得粗暴,像是在為沒有更早察覺某事而發怒。

當他終於認出畫本封底上那個不大的簽名時,手一鬆,本子重重掉在地上,正好砸到他的腳。

疲憊讓人麻木。

當喬琬終於明白麵上那些溼意源於何處,他如是想。

他和唐棣文在一起近十年,生離死別都經歷,竟會在這一刻為這個哭。

這也是他從未設想的結局。

* * *

喬琬醒來後才發覺自己不知不覺竟在書房裡睡了一晚。他活動活動發酸的手腳,在瞥見空蕩蕩的書架後僵了片刻。但他很快站起來,架開一扇窗,讓清晨的空氣進來。

這扇窗子下面種著丁香,這植物長得繁茂,幾乎伸進視窗來。

他撥開那些枝條,在滿目深深淺淺的綠色中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逐步清醒振作起來。

一隻鴿子莫名其妙地撲進來,也不怕生,停在窗臺上,盯著喬琬不動。

喬琬很輕鬆地抓住它,拋它飛離這老宅前想到籤轉讓合同前陸梅似真還假的一句話。他厭惡其中的憐憫,但還是忘不掉:〃一棟房子而已,你何必這麼重的心事,耿耿這麼多年?已經沒什麼不是你的了。〃

看著鴿子飛走,喬琬靜靜站在窗邊,想,他如果還有別的,何必執著這一棟房子。

《誰記得,想當年》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