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迫感切膚而來,他攤開手,衝陶濤溫和的笑了一下,坐到一邊翻看當天的報紙,彷彿不存在似的人,他與這場荒誕的鬧劇全然無關。
陶濤看著袁朗消失在樓梯的轉角,充盈在骨髓中的強悍硬氣一下子被抽空,他捂著臉跌回到沙發上深深喘氣,一瞬間的荒蕪,心中的巨塔像流沙一樣倒下。
人生中太過重大的一個決定,一旦做出,之前的掙扎瞬間變得遠去,大腦中有一種高潮過後的麻痺感。
他拿出手機拔號出去,這個時候段亦宏應該還在趕他的論文,手機就放在滑鼠的旁邊。陶濤低頭數秒,一、二……
“怎麼樣?談得如何?合約簽好了嗎?”段亦宏一接線就直接笑著問道。
陶濤的心臟驟然一緊,含糊的應了一聲。
“怎麼了?怎麼不高興。”段亦宏疑惑。
“沒有!好像有點傷風。”陶濤抽了抽鼻子:“我在想,我們把老爸接到臺北來吧,就算是做手術,你們醫院的條件也要好一點,而且,我每個人禮拜都能去看看他。”
藉著一個最好的名義,一直壓抑在眼底的淚水成串的滾落。
“行,行,我去辦!”段亦宏聽到哭音,慌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我明天就去聯絡,反正我也快開始實習了,就到我們院裡來吧,我每天都能幫你看著。”
痛不可當的滋味,麻痺的刺痛像從僵硬的指尖沿著神經通路往上流走,它們在脊髓裡匯合,然後一路摧枯拉朽的撞進大腦裡,陶濤的嘴唇顫動,卻吐不出字來。
“怎麼了?”段亦宏試探著問,又笑道:“不會吧?真的哭了?這麼感動啊?”
“哥,你對我真好。”
“傻小子,我不對你好對誰好?現在才知道我對你好啊?太讓我傷心了。”段亦宏輕輕的笑,笑聲混在低柔的嗓音裡,像是隔著無線的距離,輕輕撫摸著陶濤的頭髮。
陶濤說不出話,一排牙全咬在唇上,淺粉的唇色被咬成了極端的兩色:鮮紅,雪白。
段亦宏等了一會兒,沒聽到回應,問道:“怎麼了?要不要明天出來一下,我再讓你敲一回鐵槓?”
“不,不用了?老爸的事搞定了,就發訊息告訴我,我好去看他。”
“好的,那,你早點休息?”
“嗯!”陶濤迅速的掐掉通話,可是手機按在耳朵旁邊,不肯放下。
“在和誰說話嗎?”
袁朗的聲音驀然間響起,近在咫尺,陶濤幾乎是下意識的從沙發上彈了起來,可是零點零一秒之後,他意識到自己的動作,身子一僵,維持著彆扭的姿勢,僵硬的轉過了臉。
袁朗一隻手撐在沙發後背上,微微向前傾身。
透明的眼淚,漆黑的眼眸,還有平靜如雕塑一般的神情,只是一瞬間的畫面,凝固在空氣裡。
袁朗發現他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到那雙眼睛裡的哀傷與絕決,像一方殘破的琉璃,支張著尖銳的稜角,而光彩卻越發絢麗,因為破碎而生的美麗。
你哭了。”袁朗的手指伸過去,拈了一點淚。
“沒有,空調太乾。”陶濤繃緊了全身的肌肉應對那一下簡簡單單的碰觸,可是當那一點點冰涼觸到面板上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晃了一下。
袁朗直起腰,把手上拎的衣服甩到陶濤懷裡:“換上吧,你的制服,我剛剛找出來的,跟你很配。”
陶濤有點懵,低頭看了看手上成套的衣服褲子,臉無表情的抱起來,挑了最近的那問客房走過去。
“你去哪兒?”袁朗叫住了他:“就在這裡換吧。”
他的嘴角帶著一點笑,似乎是溫和的,又似乎殘忍,抱肩站著,眼神中有少少的期待,像是剛剛提出的只是一個簡單而有興趣的小要求。
吳哲在報紙中抬起頭,輕輕掃了一眼,又低下去。
陶濤慢慢的轉過了身,凝固的表情像是匠人的木刻,幾乎沒有什麼遲疑,他開始脫衣服,不快不慢的動作,沒有刻意的討好也不見慌亂。
黑色的制服像是筍殼那樣從他身上褪下去,露出麥色的面板和漂亮的身形。
陶濤很瘦,骨骼修長而均勻,沒有一點從健身房裡練出來的塊狀肌肉,線條柔韌,結實緊繃。健康的面板在燈光下閃出柔和的光暈,像是青蔥色的風,很乾淨,甚至帶著一種清新的竹葉氣味。
有些人只需要一雙眼睛就很誘惑,色慾糾纏,迷離恍惚;而有些人,即使脫光了也不帶情色,乾乾淨淨的站在燈光下,光與暗的筆,勾勒出漂亮的肌肉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