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梵是嗎?我是你的四哥易銘,我領你去你的房間好嗎?來,把你的行李給我……”
又是誰,第一個走到我身邊,彎下腰看著我,視線平齊,語氣溫和?
我猛地睜開眼。
掌握我命運的兩個男人,我的父親和我的四哥,此刻都站在床邊。
父親還是一貫的氣度非凡,易銘看起來則有些頹靡,下巴處冒出了一圈淡青。
見我醒來,先一步上前的竟然是父親。他用手試了試我的額頭,神情稍稍放緩:“燒退了。”
“維梵,你又昏睡了三天,而且高燒不退,比上一次還要嚴重。”
父親這樣對我說。
他所說的上一次,自然是七姐進精神病院那一次,我也是高燒三天,但是人還有些意識,不似這一次,昏迷得徹底,連八百年前的老事都憶了起來。
“做什麼折騰自己?刀子那樣劃在身上,不疼麼?”
“疼。”一個字說出來,我自己都吃了一驚,委實沒料到嗓子能啞成這樣。
易銘的身子似乎微微顫抖了下,卻仍是站在一旁一言不發,連眼神都沒往這邊移。
“虧你還知道疼!”父親嘆了口氣,“維梵,疼的不止你一個。”
這我當然知道,我要的,不也正是這個成果麼?
“算了,醒了就好。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摻和不上,就先回去了。”
臨出門前,父親意味深長地看了易銘一眼:“和維梵好好談一談。”
“父親慢走。”
易銘幫他開了門,父親從容地大步邁出病房。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從萬年不變的臥室轉移到了醫院裡。
“你不送?”
易銘淡淡道:“父親帶了司機和管家來。”
“哦。”
又是長久的靜默。
原本以為跟易銘之間只剩下單方面的討好和彷彿永無休止的爭吵,看來我錯了,還得再加上一樣——沉默。
窒息般的沉默。
“還記得我上次說過麼,”良久,我率先打破了這種難堪的沉默,“我覺得我們之間出了點問題,應該靜一靜,給彼此一點空間。”
現在看來再不只是我覺得,而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和,必須要採取的措施了。
“要不要喝點水?你嗓子啞得厲害。”
“不要繞開話題好麼?”
還是沉默。
就在我以為易銘會為了這個問題沉默到天荒地老時,他忽然開口了。
他說,或者說,他宣佈:“既然你能把自己說過的話記的那麼清楚,想必也不會忘了我的回答。”
“你想聽,我完全不介意再說一遍。”
“別再枉費心思離開,維梵,那種事你想都不要想。”
“我的世界,絕不允許你的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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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我獲取的永遠是那個你已領受的果實。——《流螢集》
“我的世界,絕不允許你的退出。”
易銘看著我的眼睛,我幾乎能從那裡面看見自己的絕望。
他對我說:“你喜歡玩絕食,玩自殘是麼?儘管玩,我有信心在你每一次臨死之前,把你從死神手上奪回來。”
“你敢!”
即使知道是我自己逼急了他,急切和煩躁還是源源不斷地從心底壓抑著冒上來,理智徹底成為泡影,這一刻,我的心裡只剩下一個念頭,那就是不服輸。
絕不服輸。
“我說到做到,你看我敢不敢。”
我無力地躺在病床上,瞪著眼前可惡至極的男人,哧哧地喘著粗氣。
“事到如今,軟言軟語已經對你沒有什麼作用了,維梵。”易銘說,“我用了將近一年的時間來和你溝通,成效甚微。”
“你始終無法理解我,這讓我非常失望。”
“最失望的該是我!”
我無法理解,真的無法理解,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能變成劊子手,還變得這樣理直氣壯?
易銘充滿憐憫地看著我,又是我從未見過會出現在他眼中的目光。
“維梵,你從小被保護的實在太好。弱肉強食、適者生存已經是這個社會的不二法則,只有你,還在拿天真當飯吃。”
弱肉強食、適者生存,聽起來多麼像動物生活下的自然界。
“於是你就從容地把自己融入動物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