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衣一掌拍在良弓的後腦勺上:“口無遮攔!”
良弓虛了虛眼睛,眸子裡暗沉一片。
“待我把今日之事稟明公子,看公子怎麼教訓你,你那點花花腸子,誰不知道,別痴心妄想了!”
良弓也被羅衣擊中的怒點,沉默了一會兒,他忽然指著羅衣罵道:“你是十里齋的人麼!你胳膊肘朝外拐,還朝別的男人拐,怪不得娘當年不要你,你這個娼婦!”
羅衣的臉色剎時變得蒼白,眼睛也睜大了,她微微蹙緊眉頭,有些不敢置信地再次低聲問了一遍:“你……你說什麼……”
良弓被衝昏了頭腦,罵道:“娼婦!”
“啪!”
良弓的臉歪到了一邊,臉上的掌印慢慢浮現出來,耳朵裡嗡嗡響著。羅衣奮力揮下,打得她自己的手掌都痛,痛得木木的,痛得顫抖。
景徹也皺緊了眉頭,他剛剛才聽聞了羅衣的事情,此時不禁覺得,良弓那一句,罵得委實太過分了。他剛想走過去,叫羅衣息怒,對方卻垂下手,脫力般地苦笑道:“景公子,讓你看笑話了。”
景徹道:“羅衣姑娘,旁人所言,權當是胡話就好了,不必放在心上。”
“他不是旁人”羅衣搖頭苦笑,看向良弓,“他是我弟弟,親弟弟。”
“我不是你弟弟,”良弓捂著臉緩緩轉過頭來,與羅衣對視上,“你打我?我不是你的弟弟!”說完,他猛然一下,用另一隻胳膊上的刀砍斷羅衣的皮鞭,雙臂橫舉,朝羅衣刺來。羅衣雖急忙朝後躍去,但黑色尖刀還是猝不及防地劃破了她的衣服,小腹處一道血痕,鮮血漸漸從衣服上滲出。
羅衣在小腹上抹了一下,一手鮮血。
她眼睛瞪大:“你!”
良弓未等羅衣說完,又是一刀朝她刺下,羅衣失去武器,只能躲閃,可即使她手中皮鞭仍在,她也萬萬狠不下這個心,朝自己的弟弟揮鞭。
羅衣咬了咬牙,躍到樹上去。
良弓緊隨其上,紅杉樹葉被他砍落下不少。
就在這時,空中又閃過一道人影,白色的衣衫,黑色的未曾束起的長髮,飄逸若仙。這人抓住良弓的手臂,尖刀刺破手掌,血從掌心流下,可是他臉上卻一點表情都沒有,若說景徹是木頭人,那這人就是冰人。
良弓驚道:“豹……豹螭……”
豹螭不語,抓著良弓的手臂帶著他回到地面上,又回頭,眼睛捕捉到羅衣,雖一言不發,但羅衣還是垂下眼簾,跳了下來,走到豹螭旁邊。
豹螭冰冷的眼神從良弓身上一直落到羅衣身上,說話時,聲音雖平,但是隱約中已是足夠嚴厲:“為一個外人爭鬥至此,成何體統!”
羅衣稱景徹為“客人”,良弓稱景徹為“敵人”,而只有豹螭一語中的,景徹為何人,不過是個外人罷了。
聰明如景徹,怎不知豹螭話中真義。
良弓和羅衣都不敢多言。
豹螭道:“羅衣,你自己去包紮一下傷口,良弓隨我去面見公子,在齋中擅自動武傷人,懲罰由公子評定。”
羅衣點點頭,接著抬眼,對良弓輕聲說了句話,聲音很平淡很平淡,一絲感情也無,如同他是路人:“我十年前就不是你的姐姐了,以後也不會是,但是你要記住,你是靠娼婦賣出去的錢活下來的。”
良弓的心遽然緊了一下,此時頭腦漸漸冷靜,回想剛才所言,的確是比剛剛那一刀還要傷透人心,他吶吶無言,只得看著羅衣獨自背離他而去,身影落寞而孤獨。
待這兩人離開之後,豹螭回過頭來,眸子裡如這水面一般平靜,看著景徹。
“景公子,恕我逾矩了,只不過……”他頓了頓,似乎在考慮措辭,“景公子若在十里齋長住,身份尷尬,多有不便。”
景徹點頭,卻下意識地往百里蕪弦的所住望了一眼。
豹螭又道:“我並非是為了十里齋著想,也是在為景公子做考慮。”
“我知道的。”
那日晚,百里蕪弦推開景徹的房門,可惜,空無一人,唯有空靈的月色透過紗窗,在市內暈成一片。
景徹驅馬疾馳,月上中天,道路兩旁的灌木裡,星點般亮著的是一群群螢火蟲,每隔著一段路就亮上一簇,像是在夜色裡為景徹指引道路。
他閉上眼,揮鞭,喝道:“駕!”
百里蕪弦一聲嘆息,將房門輕輕關上,那夜,笛聲響徹天空,整整一夜,清冷婉約,呦呦鳴轉。
表白節特別篇 百里蒹葭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