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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至極:辛如鐵出家一事自己無法勸阻,儘管明知不妥,還是依著他的請求,事先瞞了凌絕心,實則存了“兒孫自有兒孫福”的自我安慰之念。不料事態急轉直下,辛如鐵幾句話竟把凌絕心激得要自盡,遠遠超過了他設想中的最壞情形。然而事已至此,他雖為大兒子心疼,卻也覺得小兒子可憐;雖不忍見凌絕心萬念俱灰的模樣,卻又怎捨得責備喪魂落魄的辛如鐵?瞧著他們這般難過,心中實如刀割,想要說些什麼,最終只發出沉沉的嘆息。

但陸真的反應就比他劇烈得多了。自從收下這名聰明伶俐的徒兒,陸真才覺得寂寞的行醫生涯添了鮮活色彩;長年累月的相處無間,他對凌絕心愛護有加,凌絕心對他尊敬仰慕,兩人的感情簡直比親生父子有過之而無不及。對他來說,凌絕心是心頭肉,而辛如鐵雖不能說是屣下泥,卻又如何能與凌絕心的地位相比?即使深知在這段感情中,辛如鐵付出的絕不會比凌絕心少,可眼下愛徒模樣悽慘,直教他五臟六腑都揪成了一團,哪裡還能保持理智客觀?對凌絕心越是疼惜,對辛如鐵就越是忿怒!

——大半年來,為救了他,凌絕心一次又一次地以身犯險,這樣的努力,難道還不足以證明真心?

——得不到凌絕心的愛時他了無生趣,可既然凌絕心已經回應了他的感情,他便算是得償所願了,卻還有什麼不滿足的?

——凌絕心費盡心機給他治好了病,兩人間最大的障礙已不復存在,而在這兩情相悅的當口,他卻要撇下兄長跑去當和尚,被如此辜負,凌絕心情何以堪?

——即便辜負已成定局,無可更改,為什麼不能挑個適當的時機,緩和地表明心意,卻要這般毫無先兆地突然發難,刺激得凌絕心情緒失控、差點把自己逼上絕路?

顧不上週身大穴那一陣陣冰針刺攢般的麻痛,陸真從賀蘭迴風懷裡掙出,吃力地挪到凌絕心跟前跪下,一手扶著他的肩,一手在他的膻中穴上細細按揉,發顫的聲音中滿是心疼愛憐:“別難過,師父在這裡,你先收攝心神,什麼都不要想,啊?”說著向辛如狠狠瞪去,毫不掩飾的怒色直如刀鋒。

聽得師父溫柔安慰,凌絕心只覺得充塞胸臆的悽苦痠痛霎時間變成了無盡的委屈,睜開眼,曲曲折折的淚光簡直能令人心碎,嘴唇微動,卻又嘔出一口血來。

陸真心痛得不知如何是好,手忙腳亂地去拭他嘴角血跡,近似哀求的勸說已經語無倫次:“不要傷心,聽師父的話……有師父在,決不會讓人欺負你……”他貼雪而跪,雙膝冷得簡直要失去知覺,侵體的寒氣緩緩積聚,逐漸在經絡中恣意遊走,不多時頭上已見了冷汗,卻咬著牙苦苦強撐。一旁的賀蘭迴風看在眼裡,五內如焚,卻又無可奈何。

眾人圍攏在凌絕心四周,凌絕心卻只盯著陸真一個人看,便如受盡委屈的幼童見了至親,恨不得縱體入懷,放聲大哭。剎那間,陸真好像回到了當年,那個痛失慈母的小小孩童,把他當作唯一的依靠——凌絕心所有的快樂,只和他分享;凌絕心所有的不快樂,只由他排解……再也顧不上許多,陸真一把摟住凌絕心,就和很久以前做過無數次的那樣,讓他把頭埋在自己胸前,一下下地撫著他的頭髮,輕聲哄勸:“乖,別哭,別哭了。”凌絕心緊緊地抓著陸真的前襟,嗚咽出聲。

猶如被這悲切的哭聲感染,盤旋著跌落的雪花,也比方才濃密了幾分!

其實辛如鐵也不懂,為什麼看著這一切,自己還能如此平靜。心,彷彿變成了一口枯井,無論往裡面扔多少石頭,都激不起一絲波瀾。眼前的畫面,甚至使他有片刻失神,他想,凌絕心哭泣的姿態真的很惹人疼,偎依在陸真懷中索取安慰時,兩人是那樣的合襯。

他慢慢仰起頭,唇角勾出起一個極淡的弧度:自從知道他的病情,凌絕心從他身上得到的,好像一直只有難過。而這最後一次難過,凌絕心有戀慕之人在旁撫慰,他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

無聲嚥下喉間的熱塊,辛如鐵慢慢走上去,在凌絕心面前跪了下來。呂慎等連忙退到一旁,不敢受他的大禮,只有賀蘭迴風還護在陸真旁邊。凌絕心哭得昏沉,忽聽得辛如鐵低低地喚道:“哥哥。”

凌絕心滿腔悽酸,置之不理,仍自抽噎不止。辛如鐵也沒勉強,自顧緩聲說道:“你本應知道,若你死了,我也決不會多活一個時辰。”

近於誓言的話語教凌絕心輕輕一震,卻又聽得他再次開口,語氣中似帶嘲諷:“既然你千辛萬苦地將我從鬼門關拉回來了,如今又何苦再把我推回去?”

陸真本以為他是要給凌絕心認錯,豈料他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