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此事,我原先也疑惑。不過……去年競試之後某一日,掌門喚我到塔中,當時師父亦在,掌門探觸我肌理骨骼,說我天生奇骨,方能習武神速。」當日一陣談話畢,顧長歌也不大放在心上,出了七重樓塔不久,便於記憶之中消淡了,至今尉遲律問起,他方憶起此事。
「天生奇骨?」尉遲律倒覺新鮮了,與顧長歌相處七年,聽見他竟是天生體魄上異於常人,不免訝異,可思索他在劍藝上那令人驚歎的造詣,卻又覺得好似有幾分可信。
兩人稀鬆平常地一路聊著,一下子便走到了中庭,開始那每一日例行的晨間功課。那一日的晨間習劍,與過去無數個日子無有二致。可尉遲律擊劍踩步回身之間,於身姿急速旋動之際,隱約瞥見,北端遠處、七重樓塔前,一抹渺小的妖詭人影,純白如雪,在清晨冰風中衣袂飄飄,幾乎要融在一片細飛白雪之中,教他看不清。
演劍之間,幾度照見,稍稍看了分明,那人一身仙風道骨,肌白骨瘦,面上一塊雪紗覆面,在風雪中掀掀飄飄,一雙眸眼妖異如畫──竟是雪月峰掌門人?!
掌門大多時候皆待在那座七重樓塔之中,甚少出來,更遑論出現在眾弟子面前,又為何今日會……
尉遲律故意慢了身法,在旋過北面時看向掌門,發現他的目光,亦落在自己這方位,不禁疑惑更深,他與掌門素無交集,自然不會是看向自己的。
莫不是……
──眼角餘光處,一道如雪般仙白身影,擎劍掠過。
☆、〈雪月歌〉47
是他的師兄?!
尉遲律眉頭緊蹙,幾乎能確定掌門的視線正正落在顧長歌身上,妖詭眉眼一眨不眨,彷佛在覬覦什麼似的,那感覺沒來由地令他心裡極不舒服。
「律,不許分心!」顧長歌舞劍之際匆匆瞥了尉遲律一眼,察覺師弟練劍的動作明顯變得遲鈍,登時淡聲警告。由顧長歌所站的角度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道尉遲律被什麼有趣之事吸引了目光,手裡的劍好似快要脫了掌控也不知會否不小心傷到自己。
尉遲律怔然回神,驚見師兄面露不悅地看向自己,只得斂了眸把思緒調回來,偏生身形旋動間,眼角餘光仍是不意瞥見遠處掩融於雪中的白影,復又不期然觸及那道不曾挪開的專注視線,他眸光瞬即一凝,動作不覺又慢了下來。
驀忽間,外面一陣冰風呼嘯襲來,吹得遠處那身白袍狂然翻飛,恍若疊疊浪花,冷不防地、面紗也被掀起了半塊,一張不曾展露人前的臉落在尉遲律眼底一閃即逝──
白玉無瑕的雪頰上,是一道血紅的蠍子印記。
待尉遲律以為眼花想看清時,面紗飄然而落,重新掩去那驚鴻一瞥的容顏。
那蠍子印鮮明清晰地刻入眼底尉遲律,映襯在一片無色的白雪之上,那一抹鮮紅忒是刺目,以至於遠遠望去也如此顯眼,只消一瞥就捕捉到那出現在臉頰的不尋常標記。
驚訝歸驚訝,他也無意探測那位素來神秘詭譎的掌門人所作所為,作為一派掌門人的思維自是他一介小小弟子想像不得的,偏他就是莫名不喜歡掌門人看著自家師兄的眼神,直接得詭異不善。
「律,你到底怎麼了?」顧長歌見他幾度分神,本以為他只是一時恍惚,幾回下來,心情漸漸由不解化作擔憂,當下也止了劍勢,踩著憂急的腳步靠近,溫暖的手先一步往尉遲律的額頭探去,「身體不舒服麼?莫不是昨夜受了涼?」
昨晚師弟是與自己同榻而眠的,按理說他床榻不若師弟那邊引風,自己早醒時棉被也是厚厚實實地把師弟裹得暖和,怎麼想也不可能在自己身邊受涼,現下也探不出異常的高溫,可看著尉遲律始終無法專注的異狀,哪裡有他一貫練劍時的無比認真,顧長歌覺得不妥,又循著師弟剛才的目光瞥向中庭外的雪景,卻見那裡除了一片空曠白茫以外什麼也沒有,想不明白尉遲律在恍什麼神。
「我沒事。」尉遲律抿了抿唇,把顧長歌探在額上的手拉了下來。
「那你就專心練劍。可你若感不適,可不許藏著掖著不說。」
顧長歌顯然不信,偏生師弟不肯說他也無可奈可,退開兩步復又舉劍舞了起來,每一招起落之間,仍禁不住瞥向旁邊的師弟,見他雖是眉頭緊蹙,目光卻回覆平日專注,方漸漸放下心來。
縱然尉遲律不明白也不喜歡掌門人那時靜靜凝視顧長歌的視線,心裡卻沒有多少疙瘩,畢竟對方是一門之主,平時行事面目又神秘至極,本來就沒有人懂得掌門人的一分一毫,現下來打量自家弟子,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