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一早,夏紅塵和沈素心就動身出發,走了三天有餘,回到百毒門。
韓永蝶一聽屬下稟報,沈素心已經取了九支香回來,大喜過望,親自出來迎接。一別七八日,韓永蝶更加消瘦,想來這幾日他極不好過。
“你們回來了!”韓永蝶不管兩人風塵僕僕、車馬勞頓,在他眼中只有全莫離最是要緊,一個勁兒地催促:“快,你快給莫離醫治。”
沈素心嘆了一口氣,道:“你別急,欲速則不達,我會盡力醫治全姑娘。”
進了花塢,全莫離躺在榻上,出息多入息少,堪堪只剩下一口氣而已。韓永蝶坐在一旁執著她的手,神情憔悴悽楚。沈素心不禁心下大為感動,他這麼憐惜她。
托起全莫離的右手一搭,沈素心咦了一聲,韓永蝶連忙追問:
“怎樣?”
“有人下毒!”沈素心斷言,這脈相和他臨去之前大為不同。
他曾咐囑韓永蝶照他的藥方煎藥,為全莫離續命保元,但是他剛才一把脈,全莫離的毒性越發活躍,而且還有隨時斷命的可能。不會是他的藥方出錯,一定有人下毒。
“不可能!”韓永蝶睜大眼睛,大為震怒:“這藥是我親手煎的,並沒有假手他人,難道我會害她?”
令他更震怒的是,百毒門中居然有人敢在老虎頭上拔鬚!此人難道不知道,要是被他知曉,他會折磨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教他後悔生在這個世上?
“那是你們門戶內的事,我沒有興趣理會。”沈素心眉頭打了好大一個結:“這下子可難辦了,她的體內又多了一種毒,我恐怕沒辦法救她了。”
韓永蝶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狠狠地道:“你是天下第一神醫,你不能沒有辦法!要是你醫不了她,我就要你死!”
夏紅塵三步兩步搶了上來,喝道:“放手!”韓永蝶若是要對沈素心不利,他隨時要強行帶走他。
夏紅塵無意傷人,以劍鞘斜點韓永蝶脅下要穴,意在逼他鬆手放人,哪知韓永蝶聽了沈素心親自宣判全莫離死刑,心情激動難抑,全莫離如果死了,他也不想活在世上了,於是對於夏紅塵的攻擊竟是視而不見。夏紅塵點中他的軟麻穴,他半身一軟,抓不住沈素心,夏紅塵趁勢將沈素心拉到身邊。
“韓掌門,你的意中人命在旦夕,你的心情我可以體諒。”當年顧寧清“死去”,夏紅塵過了一年渾渾噩噩的日子,當一個人情之所鍾,直能教人生死隨之。“但是我這位朋友卻是無辜,我們冒著危險進宮去為你取回九支香,原是真心誠意要救治全姑娘,但是天命不可違,望你不要把怒氣牽連到別人身上。”
韓永蝶坐在地上,大聲怒罵:“放你孃的狗臭屁!我不聽你那什麼鬼道理。莫離活不了,你們一個也別想走著離開百毒門!”
他天性偏激,性情殘毒,對於旁人原不放在心上。也許是一物剋一物,對於全莫離他卻是一心一意的真摯相待。只要全莫離平安幸福,就是要他被千刀萬剮他也在所不惜。
沈素心凝視著韓永蝶的神情,但見他一會兒滿臉肌肉抖動,似乎悲忿難抑;一會兒卻是雙目圓睜,露出悽然欲絕的迷惘之情。當一個人情之所至,自己的喜樂和痛苦就已經完全交給了對方。
他這般情根深種,觸動了沈素心幽微難對人言的一段心事。
“韓掌門你別急,全姑娘還有救。”
韓水蝶一聽之下雙眼放光,大悲之下繼以大喜,聲音竟哽咽了:“你說她有救?”在他眼中沈素心此刻比觀世音菩薩還要慈悲可親。
沈素心點點頭,露出一絲苦笑:“這個法子有點行險,不過應該可以救活全姑娘。” ”
韓永蝶雖不知沈素心的法子是什麼,可他就像在茫茫大海漂流的一隻破船,找到了一個可以停泊的島嶼,唯一的希望就寄託在沈素心身上。
“你儘管放手去做。”
沈素心微微一笑,笑中卻是複雜萬端。“你去準備一把刀子來,再將九支香和辛夷、川芎、附於、柴胡、黃岑、金銀花、白花蛇舌草一起煮了,要燉一個時辰,三碗水熬成一碗藥,等我為全姑娘放血施術之後,你再進來喂她喝藥,大約三帖,她慢慢就會痊癒。記住,你要自己親自動手,免得又被人下毒。”
“我知道。”
等莫離一好,他一定要找出誰是那個下毒的人,將他碎屍萬段。
“你出去吧。”沈素心對夏紅塵道,神情平靜而帶著一點眷戀。
眷戀?
他眼花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