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出手的蘭王怒目而視,說話已經連貫多了:“這也是你叫的?”
他捂著頭,回瞪過去,不過是向君瀲,他當然明白當前形勢,誰有仇必報,誰軟弱好欺。
君瀲微微一笑,並不在意,轉頭向蘭王低聲道:“還不把玉佩還給你兒子?”
“這個……”蘭王皺了眉,卻被君瀲一推,只得走上前來。
之惟卻沒聽見二人的對話,只道蘭王又要過來罰他,不由下意識的往後退。
蘭王急了:“別跑啊。”
這一句倒提醒了之惟,忙撒開腿跑了起來,這一跑,滿懷的縱火工具便丁零桄榔的掉了一路。
“站住!”蘭王氣急敗壞的快走了幾步,也不知是用了什麼身法,一晃眼便擋在了之惟身前。
“呵?”之惟嚇了一跳,忙又向後退,卻見君瀲不慌不忙的行來,笑容依依,白衣如雪,似從如夢前塵悠遠而至。
他終於只好站定。
“這孩子……”年輕的蘭王在他身後嘆氣,神情如同一個兒大不由孃的老婦。
君瀲笑意更濃,伸手向蘭王,蘭王竟乖乖的遞上了玉佩,任由他拿到之惟面前。
君瀲蹲下了身子,黑眸對著他的:“怎麼,小王爺對火石很有興趣嗎?”
他只得紅著臉點點頭。
兩隻修長的手將那玉佩掛回他腰間,又理了理下面的燈籠穗,手的主人又問:“那小王爺可曾聽說過烽火戲諸侯的故事?”
他點點頭:歷代帝王的故事他都愛聽,只是不知對方為何說起這些。
君瀲已為他掛好了玉佩,卻沒急著站起,反倒又看著他笑:“那小王爺以為那故事如何呢?”
“……”
淡淡的清香溫暖的環繞了他,面前如畫的眉目是他最先讀到的書卷,雖然後來“那人”當真成了他的先生,可在之惟的記憶中,這番對話才是對他最初的啟蒙——“微臣以為,那故事不過是說了一個道理:人要對自己的所做所為負責,凡事當三思而後行,如此而已。”
心裡有股力量在翻騰,興許是理智第一次在童心裡萌發,他的小臉更紅了,然後忽然感到有隻大手放在了他腦袋上,猶豫了一下,終於輕輕的又草草的撫摩了幾下。
君瀲站直了身體,望著那終於“父性大發”的蘭王,靜斂的眼瞳流過抹複雜的神色。
之惟卻沒有看到,他只是怔怔的享受著突來的慈愛,不知所措,辨不清剛才還將他看成累贅的二人怎的忽然就變了態度,當然,下意識裡也不想辨清。
就這樣,三人沉默了一會兒,君瀲抬頭看了看天,說道:“天色不早了,小王爺還沒進晚膳吧?”
聽他這樣說,之惟還真感到了肚皮空虛。
“快去你母妃那裡用膳吧。”蘭王道。
他仰首巴巴的看著蘭王,磨蹭了半晌才終於說道:“……父王呢?”
這是之惟第一次開口叫“父王”,第一次當父親的蘭王竟又一次紅了臉頰,掩不住眼中幾分異樣的驚喜。“我……為父……”終於下了決心,“我一會兒就到,你去讓你母妃準備吧。”
他高興的用力點頭,飛奔向母妃住處,原地便剩下了兩個大人,在氤氳的幽香中久久佇立。
“那我便告辭了。”君瀲首先打破了沉寂。
“呃……”蘭王似乎真的很容易臉紅,“瀲……本還想聽你吹笛……”
“來日方長。”淡淡的笑容。
“瀲啊……”蘭王還想解釋些什麼。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君瀲知道他想說的,輕易的接過話頭去,“這次出征,前後足有兩年吧?咱們在外頭,一心殺敵也就顧不了許多,反倒是讓留在京裡的時時牽腸掛肚。死了的自是萬事皆休,活著回來的又怎麼能忍心避而不見?”見蘭王仍在蘑菇,於是又道:“不是都答應你兒子了,難不成你這當父親的要食言?”
“不要老是‘你兒子’‘你兒子’的亂叫,我還沒習慣呢。”蘭王嘟囔著瞪他一眼,“也不知道是誰方才還冷言冷語的,現在反倒教訓起人來了?”
君瀲笑笑的看他:“若再問我對這事的態度,我還是那句話:不成。可如今木已成舟,人都到了面前,你就是他的父親,我們也都該有大人的樣子。”
“這是一回事,可我對他那‘母妃’……”蘭王嘆了口氣,“還真是另外一回事……”
“無論如何,現在你已為父,她已成母,你們就是一家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