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受小人一拜。”言罷便對著佝僂的老人磕了三個響頭。老人咯咯笑道:“拜完了就要殺老夫了,是麼?”安驍低著頭,閉上眼睛,“是。”老人淡然道:“不知安大人慣用什麼兵刃?”安驍解下腰間寶刀,雙手捧到馮太師面前,“家父所傳唐刀,名為‘雲破月’。”馮太師顫顫巍巍地接下,用了老大的力氣才拔開,他的乾癟的手一直在顫抖,看的人都會擔心他將要割傷自己。不料他順順當當拔出寶刀,熟練地左右挽了兩個刀花,飛起一片銀光,“好刀,好刀。傳說安世傑有收藏名刀好劍的癖好,果然是收了幾樣寶貝的。”他嫻熟地轉過刃口朝向自己,一手持刀柄一手託刀身,捧著還給安驍,又對身後的禁軍道:“小子,你的佩刀借老夫使使,老夫要領教安大人的刀法。”那禁軍戰士向安驍望了一眼,得到許可後便解下陌刀遞給老人。老人像剛才一般僵硬地拔出陌刀,隨手把刀鞘扔到一旁,擺出迎敵架勢,大喝一聲:“安大人,小心了!”
沒有人能想到這個行將就木的乾癟老人竟然還能喊出如此充滿中氣的一句話,院裡哭哭啼啼的婦女小童都鴉雀無聲地注視著這場對決。披著數層厚重衣裘的老人身形突然一閃,已到了安驍面前。“將軍小心!”一個沉不住氣的戰士大叫道。只見安驍手腕一動,身形一矮,已和老人瘦小的身軀撒肩而過。兩人均保持著剛才的姿勢,安驍單手持刀,一步踏前,身體前傾,刀刃斜斜向上。老人則直立著,右手持刀刀尖向下,左手在前持平如刀。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這場戰鬥從開始到結束不過是眨眼的工夫。老人突然雙膝一彎,跪了下去,他乾瘦的脖子上噴出血來,足有幾尺高。安驍還刀入鞘,一切都結束了。安驍的一刀,依舊是無敵於世間。
“郭從義自投官軍告知實情,臣已派人將其軟禁在家聽后皇上發落。馮道動武抵抗,當場格殺。無子女。妻已亡。養子馮航有育一孫,在官兵趕到前都已畏罪自殺。僕役女眷三十三口,悉數官賣。府邸家財查沒入庫。”安驍立在丹墀下,向高坐在龍椅上的郭威報告。郭威道:“查出了多少財產?”“回皇上,共計銀兩二百餘,絹三十匹,潞綢十二匹,並無其他財物。”郭威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心道這馮道做了四十幾年太師,竟然如此勤儉,當為不易,當下下令以官禮厚葬,輟朝一日以為悼念。郭從義無意謀反,賜無罪。安驍回到家,依舊和往常一般神色自若,郭氏問起今日匆忙帶兵出去所為何事,他只淡淡道:“處決了一個謀反之人。”他覺得自己心中的難受說出來妻子也不能明白,婦道人家,再知書達理也就只能作些悲春閨怨的詩詞,袍澤恩情與忠義兩難她如何能明白?果然,夜裡他在床頭把此事的前因後果跟郭氏娓娓道來,這個十六歲的姑娘只是睜圓了一雙美麗的大眼睛叫道:“馮太師想要謀反,父皇也是沒有辦法呀。”安驍苦笑著撫摸著她柔軟的頭髮,低聲道:“對,是他不好。”
孤獨,深深的孤獨。他做出了最符合理智的決定,良心卻惴惴不安。他抱著已經睡熟了的妻子,突然想到此時難以入眠的必定還有一個郭從義。這種事,只有男人才能明白。他突然想起楊青羽,和自己手一抖偏出去的那兩寸。他是唯一一個受了自己一刀還存活於世的人。也許趙匡胤說得沒錯,那一刀刺穿楊青羽的身體時他的腦中沒有一絲理智,手也史無前例地抖如篩糠。楊青羽,他暗暗地想,這就是你的力量麼?
郭文秀自從初會安驍便時時想起這個人,隔三差五地派人給他送點賞賜,他私庫裡堆積如山的參茸靈芝倒是矮下去不少。派去送禮物的太監總是帶回來一紙隻言片語,大意無非是公務繁忙南征北戰沒空前來請太子爺包涵。他哪裡知道每次安驍都準備了無數珠寶首飾叫家人抬進皇城,只不過都送到了他身邊的妖姬美妾房裡。現在郭威只有這一個兒子了,對他禮儀詩書文韜武略樣樣都有要求,還指派常思為太子太傅讓這個老頭子天天在郭文秀耳邊聒噪。“殿下,勤勉呵!”“殿下,女色誤事呵!”郭文秀一見到這個駝背老頭就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一斬了之。
郭威對郭文秀什麼事都管,唯獨不管女色。郭威已經年過半百,要他承認那個姓安的小娃娃是自己的子嗣還不如殺了他來得痛快,他每日眼巴巴地指望著郭文秀那一群姬妾能讓自己抱上個孫子。至於郭榮,郭威對郭榮的才能是很欣賞的,郭榮儀表堂堂,文韜武略樣樣都好,簡直就是一個最理想的王位繼承人,只是有個致命傷……不是親生的。他希望郭榮日後能承擔起輔佐新帝的職責,這樣他就放心了。現在他唯一的心病就是安驍,自己好似在後院裡養了一隻幼虎,他指望著這隻老虎幫他獵取更多野獸老虎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