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聲音曾經在十幾年前毀掉了他的部落,他不能讓這種事再發生一次。他奔回村莊,直衝進老人愛勿那的家,讓他通知全體村民快逃,有人突襲。老人將信將疑地看著這位來到村裡不過幾個月的年輕人,“漢人的軍隊幾十年沒有來過這裡了,吐蕃也不會來啊。”“老人家,”青羽急道,“我的族人就是這樣被屠殺的!相信我,不然就太晚了。”愛勿那盯著青羽的臉看了許久,終於出去吆喝了起來。一刻鐘後,一支百騎組成的馬兵小隊出現在了遠方的沙丘上。他們身著漢人的衣甲,踏著如雪的黃沙筆直地朝村莊飛奔而來。突然,領頭的軍士發現一騎人馬從那座小村裡奔出,迎著他們奔來。他做了個停止進攻的手勢,等那人接近他們。待到那人近了,有個軍士突然驚叫道:“楊青羽!那是楊青羽!”
青羽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也愣了。他勒住馬韁,正要詢問,一支弩箭已經射中了他身下的馬。那馬吃痛,長嘶一聲轟然倒下,猝不及防地壓住了青羽的一條腿。下一刻,青羽已經被百騎黑甲武士團團圍住了。青羽無法搬動沉重的馬屍,動彈不得,只能坐在地上抽出腰間的彎刀大喝道:“你們是誰派來的!”為首的青年軍士一腳踹在他胸口將他踹翻在地,重重一腳踏上他的胸口,“他奶奶的,你小子殺了老子二十萬弟兄,這麼快就不記得老子了?”這一腳踏得青羽胸口一悶,差點吐出血來。“二十萬……”他依稀記得安驍當他還在病床上時曾經提起過這個數字,“你們是……郭威的……”他斷斷續續地吐出這幾個字。那軍士笑道,“我們早就和郭威那老賊脫離關係了,我們的首領是……”一旁的一名士兵不耐煩道:“老羅你和這兔崽子說這些做什麼。”忽有一人叫道:“弟兄們別在這兔崽子身上耽誤了正事,有人來了。”眾人一抬頭,只見二三十騎駿馬像出巢的鷹隼一樣飛向這裡而來,人未到,羽箭已至。離青羽最近的軍士率先中箭,青羽聽到白陽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青羽兄弟,挺住……”他忍著胸前的劇痛直起上半身,將雙手插入馬屍下用盡全身的力氣往上抬,喉嚨裡發出沉重的嘶吼。馬屍稍微和地上的沙子間有了一些空隙,青羽便抽出那條几乎被壓斷了的腿,一瘸一拐地揮舞著彎刀衝了上去。他本以為此生將再也沒有拿起武器的勇氣了,不料就算他逃避戰爭戰爭也會自己找上門來。他紅著眼,奮力地砍殺著這些穿黑甲的漢人,幾乎忘了自己也曾經是他們的一員。
我想要保護這些村民。他在一個軍士的背後跳起來,左手抱住他的腦袋右手刀落割開他的喉管,鮮血在黃沙上噴湧如泉,像是書畫家的揮毫潑墨。
我想要保護我愛的人們。他用這具屍體擋住斜地裡砍來的一刀,從屍體背後轉身閃出,彎刀劃出的弧線割開了他身後那個軍士的肚子,青紫色的腸子飛了出來掛了他一頭一臉。
我想要保護……所有沒辦法保護自己的人。他扯開臉上擋住視線的肚腸,就勢向前一滾閃開兩邊同時劈來的兩刀,一個掃堂腿掃倒兩人,撲上去在兩人心窩上各捅一刀。噴出的鮮血糊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眼前一片鮮紅。這個時候他明白了,他的一生中都無法逃避這片鮮紅。他憑著聽覺猛然往後一仰躲過了從頭頂刺下的一片刀鋒,陌刀的鋼片下落時顫動的聲音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了。他一腳踢中前方刺下那刀的軍士的胸口,捅過軀體落地的聲音判斷出距離,吶喊著撲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人,但他知道手中的彎刀已經完全失去了刃口,和一塊鐵板沒有區別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漸漸遠去,他知道那是剩餘的敵人退走的訊號。他們勝了。他摸起敵人掉落在他腳邊的陌刀,割下了最後一個被他殺死的敵人的頭顱,環視著僅剩的五個夥伴燃燒著生氣的臉,他們的目光就像那夜裡他遇到的狼群。他長吸一口氣,高高舉起那顆頭顱,用僅剩的所有力量吼出兒時曾聽父親對他的族人喊過的那句話:“長生天賜無畏魂!”
一顆火星點燃了燎原之火。白陽,勇鐵,黑石,金夏,赤獅一齊高高舉起手中的武器,大喝道:“無畏魂!”
當安驍聽說派出去打騷擾戰的弟兄們折了二十幾個的時候,漂亮的眉毛緊緊地鎖了起來。黑風寨的戰士都是他一手訓練的,無論是格鬥還是體力都能以一當十。況且這種小規模騷擾戰已經持續了十餘日了,碰上的回紇部落村莊至少有十來個,從來沒見黑風寨弟兄吃過什麼大虧。“怎麼回事?”他問羅盛章。“回主上,我們在一個回紇部落裡碰到了楊青羽。”羅盛章低著頭,恨恨道。“那就難怪了。”安驍的眉頭舒展開了,“還好撤退及時,做得不錯。”他讚許地拍了拍羅盛章的肩,“楊青羽和回紇是一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