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行,簡若林依舊插不上口,只靜靜地端坐一旁。
直到日頭漸斜,才看到蕭景默起身告辭:“天色已晚,蕭某也應該告辭了。”
這次簡若析就沒有再做挽留,將人一直送到了門口。
蕭景默臨出門前回身一笑,留下意味深長的一語:“簡兄如此盛情,蕭某改日定會再登門拜訪。”說話間眼神有意無意地往旁邊的簡若林身上瞄。
“蕭兄客氣,寒舍簡陋,蕭兄若不嫌棄,常來坐坐也好。”
…
蕭景默的馬車終於在二人的視線中漸行漸遠,回屋的路上,簡若析看著他:“你不喜歡蕭公子?”其實他更想問的是他的二弟是否跟蕭景默有過節,以商人的敏感和長兄的護犢之情,他一眼就能看出這兩人間有些不對勁。
蕭景默是個交際的老手,應對間滴水不漏,不漏絲毫破綻。要不是看到弟弟的反常,他也不會因為心底的隱隱擔憂而多此一問。
──可是,紅袖坊裡那一場烏龍,簡若林要怎麼開口跟兄長解釋?
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搖搖頭說:“大哥多心了,我只是今天有些頭疼,提不起興致。”他不懂那個人為什麼會出現在他家裡,也不懂那人有何意圖,只是敏感地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直覺:他不想和那人有任何牽扯。
兄長依舊面目柔和地望著他,簡若林低嘆一聲,做出釋然的表情:“真沒什麼事,讓大哥擔心了。”
簡笙早亡,簡家兄弟年紀尚輕,剛接手留芳閣的那段時間,多少人虎視眈眈這塊肥肉,多虧簡若析膽識過人獨力支撐,再加上簡若林的制香手藝,留芳閣才能有今日的局面。
簡若析只有這麼一個弟弟,護犢護得厲害,就怕性子純良溫和的小弟被人欺負了去。
此刻,他也只是摸摸弟弟的腦袋,柔聲囑咐道:“沒事就好,身子不舒服的話,便早點歇著,晚飯我讓忠叔送到你房裡吃嗯?”就算簡若林已經是行了冠禮的成年男子,簡若析還是會不自覺地將他當成那個被他自幼小心護在羽翼下的孩子,語態中盡是親暱和寵溺。
簡若林點點頭,回到房間裡,暫且將那個莫名闖入他生活中的不速之客擱在一旁。
…
剛走近自己的小院,就看見笨拙的小書童正搬弄著他的古琴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簡若林眼睜睜地看著小書童跌跌撞撞的模樣,心裡一陣警鈴大作,顧不得什麼風姿儀態,風一樣地奔過去,人還沒到呢,嘴裡就開始數落:“小四兒,沒事把它弄出來做什麼,小心著點,別碰壞了。”
小書童委委屈屈的樣子,小聲嘀咕道:“只是看它髒了,才想拿出來擦一擦。”
把手裡的古琴暫且擱在了院落中央的石桌上面,簡若林的手指溫柔地撫摸著琴身。
自從大哥接管簡家的產業以後,為了幫助大哥穩定家業,他已經很久,不曾再有閒情逸致撫琴作畫。連這把他最喜愛的“鎏月”古琴都蒙上了薄薄的塵埃──難怪他的小書童都要看不過眼,替他搬出來擦拭清理。
小四兒呆呆看著他家公子撫摸琴身的模樣,覺得公子專注的眼神,那麼迷人那麼漂亮。他好久都沒有看過公子露出這樣的表情來了。“公子好久沒彈琴了,不如彈首曲子來聽聽吧?”又是得意又是雀躍的,趕緊趁機慫恿他家公子彈琴給他聽。
簡若林從小對琴棋書畫這些東西的喜愛和天賦,可怕到常人無法想象的地步。
被外界稱之為“扶蘇公子”的蘇州才子,傳說他撩動琴絃的時候,可以引來百鳥駐足齊聲應和──當真如傳奇一般旖旎動人。
簡若林的手指不自覺地就撫上琴絃,輕輕撩撥幾下,便有細碎的清脆響動溢位。雖然尚未成曲調,但音色婉轉嘹亮,像山澗細流涓涓,又似銀鈴迎風輕舞,格外有一股醉人氣息。簡若林自己彷彿也醉了一般,眼神裡漸漸融進幾抹溫潤,眸間一點瞳仁黑!亮亮地揉在夜色裡,像浸了水的寶石,灼灼閃爍其華。
簡若林的嘴邊噙一抹淺笑,十指翻飛如舞,動人曲調在昏黃暮色之中淺淺迴盪。
他彈的是《高山流水》──
昔日俞伯牙偶遇鍾子期,引為知己;後鍾子期遭遇不測,俞伯牙長嘆一聲“知己已逝、琴音誰寄?”,自此破琴絕弦,終身不再撫琴。可是那曲《高山流水》卻被後人記錄傳承下來,流傳百世。其旋律典雅,韻味雋永,每次緩緩奏來,都像是在娓娓述說著多年以前……那件被歷史塵封的前塵往事。
以古琴奏箏曲,在簡若林手裡,卻是駕輕就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