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燦借著房簷下的燈籠光亮,湊近了虞老大仔細看,「大當家,你晚上沒有吃壞東西吧?說一句得罪的話,我怎麼覺得你……怪怪的。」
「啊哈哈哈!」虞老大心虛大笑了起來,抬手一拍秦燦肩膀,「不愧是秦兄弟,果然瞞不過你……哎,秦兄弟?」虞老大四下轉了一圈,「秦兄弟,你跑哪去了?」
秦燦慘兮兮的聲音從下面傳過來,「我……在地上……」麻煩下次動手的時候提醒一聲,自己好做個準備,不然這麼一下子上來,總有一天要歸西的。
虞老大笑著將秦燦從地上拎起來,還很好意的幫他拍掉身上灰塵,「就說讓你跟我學一套五禽拳,才不會身子這麼弱,走走路都能摔在地上。」
秦燦像躲蝨子那樣左躲右閃地躲避虞老大的手,「不、不用了,只是天太暗我沒看清楚腳下……」然後抬起頭,一副求饒的表情,「大當家,你真要我……陪你?」不管陪他做什麼都覺得不是好事情。
虞老大將秦燦肩膀一攬,不容分說拽著他就往自己房間那邊去,「哈哈哈!那我們走吧,我在房裡備了上好的酒呢。」
「好啊,我正好睡不著……」秦燦越說越沒底氣,其實心裡已經在叫救命了。
「事情就是這樣……山寨裡都是粗人,老虞我實在找不到人商量,所以才來找秦兄弟你的。」
桌上倒著好幾個酒罈子,秦燦紅著臉打了個酒嗝,「所以大當家找我,是要我想個方法讓那個姑娘對山賊有所改觀?」
虞老大頭點得和雞啄米似的,然後用力握住秦燦的肩膀,「秦兄弟,你虞大哥後半輩子的幸福可全押在你身上了。」
秦燦將他的手撇開,小聲嘀咕,「誰和你稱兄道弟了?老子後半輩子的幸福還在和老子鬧彆扭呢,誰管你啊……」說完又咕嘟咕嘟灌了大半碗。再說了,山賊能有什麼好形象?就算穿上錦衣玉服,吟詩作賦,只要還下山「買賣」,那就還是個山賊!
不過秦燦倒是弄明白了虞老大白日裡偷偷摸摸下山的舉動是什麼用意,而且,顏璟在這件事上也算是半個媒人了。
一個月前,顏璟回到山寨,脫了衣服換上昔日的裝束,扛上青犢刀,帶著弟兄們就去山下做「買賣」。
虞老大心裡是奇怪,但又不敢多問,那天聽說有一隊肥羊會打這兒經過,礙於自家老三在縣衙做師爺,自家兄弟不少也在縣衙幹活,故而山寨收斂了很多,很久沒有做一票大的,虞老大自己手心也怪癢癢的,見顏璟沒什麼顧忌,便也跟了去。
守在半山腰上,果然如訊息中說的,肥羊是一車隊要去邊關交易的茶葉和絲綢,顏璟一聲令下,眾人衝下山去,虞老大摩拳擦掌正要大幹一票的時候,驀地瞧見山道另一個方向,有個姑娘推著一個坐在板車上的婆婆過來。
山道上立時一片混亂,那姑娘被從山坡上衝下來的人給撞倒在地上,又見到這些人手裡都操著明晃晃的家夥,更是嚇得連站都站不起來。
過慣了刀劍生活的虞老大,看見這一老一弱,驀地生了惻隱之心,丟下刀,走過去將姑娘一把從地上拉起來,讓她也坐在板車上,接著他將板車的繩索往自己肩上一套,蠻力一使,拉起兩人離開那片混亂,然後又在姑娘的指引下,將她們送到了小山坳村。
於虞老大而言,不過就是個舉手之勞,他們只求財,從不傷害平民老百姓,尤其是老弱婦孺。
但是那姑娘確實感激到不行,一口一個「大哥」,喊得虞老大心裡一陣熱一陣甜的,臨到走時,還向虞老大打聽他是住哪個村的,回頭還要好好謝謝他。
虞老大剛要脫口報上黑雲九龍寨的名號,話到嘴邊卻沒說出來,因為正聽到那姑娘在和村裡其它人說,在山路上遇到那幫子十惡不赦的山賊搶劫過路商人,幸好有這位大哥相助。
往常別人怎麼說,虞老大從來都不在意,黑雲九龍寨雖然做的是無本買賣,但這是世道所迫,他們兄弟兩個做好人,卻被冤下牢獄,後來當了山賊,黑雲九龍寨不僅給流離失所的人提供了一個歸處,還收留了很多無家可歸的孩子以及老弱婦孺,碰上災害連年,附近的災民也都靠著他們養。
虞老大從未覺得他們做的有什麼不對,世道逼人,既然好人做不下去,那就做惡人。
但是姑娘這一句「十惡不赦」,讓身形巍然如山的彪壯漢子,心裡生了一點動搖。
本不欲說的,但姑娘再三追問,便只好說是住在白石鎮上的農戶,名叫陳鐵牛。
這之後,虞老大心裡就總放不下那個姑娘,經常打扮成農戶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