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圖淡淡一笑,沒有說話。
“朕一直奇怪,父皇那麼忌諱你和舅舅,怎麼那一回,你倒沒事。”
“你以為我傻麼?我就是知道沒事,才去揍他們的。”蕭圖伸展著長腿,靠在椅中,輕道,“你們都不明白,皇姑父他……其實可疼我了。”
這是趙珋聽不懂的東西。他幹眨了兩下眼睛,道:“小蕭,你若是肯待朕好一些,何至於弄到如今這樣。”
蕭圖斜瞥了他一眼。
趙珋急道:“你就會瞪朕,就會罵朕,哪天說過一句中聽的話?”
“那是你做事實在不能入眼,”
“怎麼……怎麼不能入眼了?朕一不奢侈二不好色三宅心仁厚,外面那群不識好歹的東西夜市都擺到御街上了害得朕夜夜聽著叫賣流口水,狗屁御史說不能動啊不能動,朕可不就沒動他們!”
“唔……不好色?那時候是誰給阮大人下藥?”
趙珋撇了撇嘴,人蔫了下去。
“喂,說認真的,禁軍分明都在我手裡,你究竟是出的什麼餿主意?”
趙珋斜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57。
屋裡只有一小塊月色,正落在阮雪臣的榻上,將他的手照成了青白色。秦攸握住它收回被中去。
阮雪臣啊了一聲:“你怎麼還醒著?”
秦攸平平淡淡地望著他。雪臣被那種清澄的目光看得很不自在,咳了一聲:“我沒……我是在想別的事。”
秦攸沒說什麼,蹺起腿來,將手枕到腦後去。
阮雪臣反倒有幾分心虛,想了想,道:“……大約十日前,有件事沒和你說。”
秦攸靜靜聽完了,道:“這不是明白得很麼,他脫你的靴子,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女的。”
“……什麼?”
秦攸低笑了一聲:“江湖中人,不正常的比正常的多;雪臣哥哥,你見的都是官場上的人,他們太正常了,所以你才想不到。你們這個皇帝……呵。”
阮雪臣頭疼得腦中嗡嗡,只得閉了眼,亂紛紛胡想了一陣,終於坐起身道:“怪不得他臨去時候……不好,秦攸,我怕這事要糟。”
秦攸看他挺著肚子起身披衣,嘆了一聲,利落地翻身起來幫他。
更深時分,大慶門前卻已然有了一隊人。阮雪臣同秦攸面面相覷,近前看時,為首的原來是蕭鳳渡,眯著眼籠著手,彷彿意態安詳,臉色卻很不好看;張達跟在三步之後,身後森然而立的,赫然是蕭圖的一支親衛。
看見阮雪臣,蕭鳳渡也無暇驚詫,不鹹不淡打量了他一眼。
“太師。”
“阮大人。”目光不免往他腆起的肚子上一溜,然而正事要緊,也就僅僅是一溜,“阮大人所來何事?”
“王爺還未出宮麼?”
蕭鳳渡搖頭。
“晚生去求見聖上。”
“沒用。宮門密鎖,連老夫都進去不得了。”
阮雪臣沉吟片刻,道:“這不成,得進去瞧瞧。”
話音初落,宮牆內外,一時俱都響起了更聲。此起彼應,暗夜中遙遙傳出數里,眾人越發覺得心底沒著沒落。數過四下,張達焦躁道:“管他許多!還真以為擋得住我們麼?”
雪臣急急攔道:“那也不能明火執仗地闖進去,成了什麼了。”
張達平日雖幫著蕭圖防著他爹,此時沒了主意,倒又只得看向蕭鳳渡。那人灰白的長鬚在夜風裡飄拂,鐵青著臉道:“稍安勿躁。那小子身邊,除了閹人,便是婦人,能幹得了什麼。”
阮雪臣皺眉道:“難說。”
蕭鳳渡有些怪異地多看了他一眼,見了那毫不掩飾的擔憂神色,短促地笑了一聲,低道:“圖兒倒真有幾分手段。”
秦攸一直一言不發,此時忽然道:“雪臣哥哥。”
阮雪臣這時候也顧不得蕭鳳渡的臉色,抓了秦攸的手臂道:“怎麼?”
“唐家兄弟有一回喝醉了,跟我炫耀過一條密道……只是,我有些記不起來。”
“怎不說話了?你不是很能教訓人麼。”
“我在想,當年太祖一世英雄,斧聲燭影,當真毫無防備麼?”
趙珋冷笑道:“若對手出的是必殺之招,談得上什麼防備不防備。”
“那你可快些,究竟要磨蹭到什麼時候?”
趙珋有些吃力地瞄了一眼燭火,道:“快了。丑時三刻,朕送你上路。”
蕭圖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