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枯燥無味的經文,敲著木魚打坐。偶爾廟裡也來香客,或寄宿,或祈佛。只是胖胖的小沙彌再沒跑到他面前來,說,“師哥,師哥,咱廟裡可來了個了不得的人物。”
無邪偶爾也會去主持的禪房,只是每每進去,都是他在一旁,無慾無求的少年主持還是端的那一臉老成樣。
每每望著那張臉,無邪就忍不住要開始嘆氣,心裡也開始懷念起年少無憂的時光。
小時候,對感情懵懵懂懂,不懂得迎合也不懂得巴結,只知道誰對我好便要黏著誰。那會兒無相是真對他好,寵的小無邪是愈發的無法無天。
只是,時光如荏,那快樂幸福的日子如今已不在了。
這日,無邪又邁進禪房,居然破天荒的沒有瞧見無相在蒲團上抄書,忍不住驚道,“師哥,師哥,今兒莫非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無相回頭瞧了他一眼,道,“怎麼大驚小怪的。”
無邪揹著手圍著他繞了一圈,將他上上下下打量,“師哥,你今兒是要做什麼?居然換了新的袈裟?”
無相道,“莫非你不記得了,今天乾禪寺的主持要來。”
無邪一拍腦門,恍然大悟,“是了,是了,你是說那個老尼姑……”瞧見無相瞪眼過來,於是止住了口,只是心裡卻焦急起來。
乾禪寺的老尼姑,平素總是要藉著討教佛經的幌子來他們寺廟裡轉一轉,這老尼賊,還不是惦記著自己師哥?
這邊無邪心裡憤憤地想,只是無相卻恍然不覺,若是無相知道此刻無邪心裡在想什麼,只怕回頭抽他的心都有了。
無邪跟在無相身邊,寸步不離,無相忍不住回頭望著他苦笑,“你今日沒有其他事做?”
無邪搖頭,“我也要跟著師哥研讀佛法。”
無相知他秉性,研讀佛法是假,只怕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說來,無邪心裡還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這秘密當然是不能被無相知道的了。
了情還是那一身常年不變的衣衫,望著無相笑著打招呼,只是無邪卻在身後盯著了情憤憤不平。
兩位都是佛教高僧,從佛法禮教,再到棋術,可謂都是不相上下,伯仲之間。
所謂高手,最在乎的便是高手過招間的痛快。對於無相和了情而言自然也是如此。只是如此高雅的行為,瞧在無邪眼裡卻不是那麼回事。
“哼,臭老尼,瞧瞧那眼睛,都很不得長在師哥身上了。”無邪在一旁憤憤不平,端著茶壺,上前去倒茶水的時候非常‘不小心’的將茶水濺了出來,濺了老尼一身。無邪驚慌道,“小僧該死,小僧該死……”
了情擺手,和藹笑道,“不礙事,不礙事。”
無邪回頭,卻捂著嘴偷笑,暗自張狂暗付,臭尼賊,還敢打我師哥的注意,看我不整死你?
慘遭無邪嫉妒惦記的可憐老尼,當真是比那竇娥還冤吶。
無相知道無邪是有意的,拿眼神示意他適可而止。只是無邪卻別過頭,當做沒看見。只是此後每每無邪想要再搞點什麼,都被無相巧妙化開,倒是惹得無邪一肚子怨氣。扔了茶壺砰砰砰地回了屋。無相瞧著消失的那背影,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這個無邪啊……
送走了情已是傍晚,回房之前無相突然想起無邪來。於是舉步行到無邪門前,抬手敲門。
“咚咚咚——”
“誰啊。”無邪的聲音透著股怒氣。
“無邪。”無相淡淡的語調響在門外。
哼,無邪冷哼,冷笑道,“方丈您找小僧有事麼?”
“我來看看你。”無相道。
無邪冷哼,“看什麼看,我有什麼好看的。”
無相知道無邪又生氣了,推開門,就看見少年窩在床上,抱著一團被子,拿眼瞪著自己。不知為何,心突然變得有些柔軟。
“你啊……”
“哼,你還管我死活麼?”無邪挑眉,瞪著無相。
無相坐在床前那張椅子上,眼眸掃向無邪,無悲無喜的眼眸第一次有了別的東西。
“師哥……”
無邪突然開口,盯著那張讓自己意亂情迷心思煩亂的臉,“師哥啊……”
“恩。”
“師哥,師哥……我……”抬頭望著無相的臉,千般話語卻堵在心口。
佛說:不可說,不可說,一說就破。
這麼些年,那麼些話,堵在心口,快要將他的心臟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