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她這輩子連我的屍體也都看不到了。她曾勸阻過我,可我堅持這麼做。
短暫的沉默過後,九靈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你這次去,要多久才能回來。一個月?半年?一年?”我知道她在擔心什麼,可我不能給她承諾說自己能活著回來:“你放心,我會盡量保住自己的命。”她垂下頭,眼淚似乎又要流出來了:“溫採,你看,天都快黑了,你乾脆明天再走吧。”
我看看天邊,已是黃昏時分。夕陽西下,正一點一點往下沉,交接在江水上方,就像是一個漂浮在水面上的橘色月盤。江邊的蘆葦在落日的倒映下變成了深深的黑色,潺潺江水流過,徐徐微風吹過,那毿毿的蘆葦也開始微微晃動了。我走的時間的確不對,可是如果我現在不走,或許看到九靈哭泣的樣子,便會忍不下心離開了。
我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只說道:“九靈,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要問你。”九靈抬起頭,眼睛又變得紅紅的:“什麼事?”我說:“雅文中的焚花散,你說過是一種媚藥,當時你話沒有說完,只提到了解毒的人必須是特定的,你可以告訴我,那人必須是什麼人嗎?”其實我初步猜想應該是男人。因為燕舞曾對桓雅文說,看看我會不會心疼他而替他解毒,想來應該是如此。我剛問出口,九靈的眼睛便立刻往別的地方看去了:“你可知道焚花散與什麼藥的作用是相對的嗎?”我搖頭。她說:“鴛鴦合歡酒。”我愕然道:“鴛鴦合歡酒?!”那不是我曾喝過的催情酒嗎?她說:“鴛鴦合歡酒的功效是在飲酒之後把任何人當作自己喜歡的人,但是沒有任何毒性,只是催青酒而已。可是焚花散就不一樣了,這個其實嚴格說來不算媚藥,而是毒藥。中此毒的人不會發情,但是會中毒,而且毒發次數會越來越多,時間也是越來越長,毒發之時內力盡失,全身劇痛,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至於解毒之人……就必須得是中毒之人所心儀的物件。”我的臉微微一紅,道:“那當時我還說要替他解毒……我……”九靈有些無力地笑了:“沒有關係,公子本來也是喜歡你的。我早就看出來了,只是還沒能接受男子之間的愛情罷了……”一聽這話,我竟滿足地笑了。可那只是一瞬間而已。
呵,我真是個傻瓜。現在高興有什麼用呢?桓雅文已經不在了。
那匹馬因為等待太久,都已經開始用蹄子在地上剝著灰。我拉了拉韁繩,制住了它的騷動,轉頭對九靈說道:“我該走了。”
九靈的雙眼卻是睜得大大的,眼神不知看著我身後的哪個地方:“公子……公子……”我勉強擠出了一個苦澀的笑容,同她打趣道:“哈哈,如果桓雅文回來了,記得告訴他,我替他報仇去了!”
我知道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可是九靈也沒必要發呆這麼久吧?
血染般的夕陽。九靈身後是大團大團燃燒著的雲朵。她的眼睛依舊眨也不眨地盯著我的身後,就像看到了什麼不可置信的事一般。
竹林。滿園的竹林。火紅色的竹林。
夕陽的深紅如火燎原般迅速渲染了整個碧華宅。
身後溫柔的聲音輕輕響起——
“溫公子……好久不見。”
我的背脊徒然僵直。
第二十五章 七夕之夜
滔滔江水在紅日的包圍下翻湧而過,江面如同一個歪曲的銅鏡,倒映在上面的景物都變得模糊不清。滿園蒼翠欲滴的湘妃竹此時已變成了濃稠的深紅。碧華宅中蜿蜒的小路,一直彎彎曲曲蔓延了很遠很遠。
我握緊了雙手,有些乾涸的唇角微微顫抖。
我轉過身去。
那個人穿著一襲雪白輕衣,秋風吹過,滿街的落葉翻飛,他腰間的琛縭、衣角的輕紗亦是隨風起舞。
天邊最後一絲殘紅漸漸消失。太陽終於完全隱落在了天水交界處。江邊的夜色升騰起了氤氳白霧。蘆葦被包圍在寧靜的夜,纖細的身軀依舊被風鼓得微微搖晃。風停了,他臉上的神情清遠而淡定。
他對我溫柔地笑。明亮的雙瞳如同月夜下的江水。
“對不起,回來得晚了一些。”
我的頭瞬間就像是有千斤重,身體彷彿也隨著隕落的夕陽融化了。我腳下一個踉蹌,往後退了一步,晃了晃腦袋,才站定了身子。
一個老叟從破舊的衣兜裡拿出火摺子,點亮了道路兩旁的燈籠。火光熒熒閃爍,在他的臉上、衣上來回搖晃。他的衣服是白色的。純潔如同冬季漫天飛舞的雪花。
窒息的感覺。胸間似乎有一口氣無法舒緩。我想要大聲喊叫,想要興奮地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