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道:“天氣涼,溫公子可要自個注意身體。”我停下來片刻,沒回頭,又繼續沿池漫步去了。
往後幾日我都是坐在床上進行所謂的修養,不時有幾個大夫會來替我把脈,然後又搖搖頭走出去。我也不問他們我的傷能不能痊癒,也不知道會不會落下病根子,我覺得沒那必要。我現在只是在等待機會,等我身體好一些了,就放把火把這宅子燒了。至於能不能活下去,就看我自己的造化了。
隔了大概有半個月,我就能坐起來了,但是要下床走路還是困難。
某日早上,九靈替我端來了熬好的湯藥。她進來的時候,我正坐在床上調理內息,知道她推門,但是也沒打算睜開眼睛,只當作是什麼都不知道。她卻走過來,先開口和我說話了:“溫採,你別老窩在床裡,真的不叫你你就一直待這裡,也不覺得無聊的。”我說:“有勞九靈姑娘費心,我覺得這樣挺好。”她原本就有些不耐煩,聽我這麼一說,立刻像火藥爆炸了:“喂!我是說認真的,誰和你開玩笑了。”我說:“沒人開玩笑,我也是認真的。”也不知是她的情緒自制力變差了還是我成精了,九靈把藥碗往桌上一砸,就衝出了門去,在外面還聽見她的抱怨聲:“真受不了那個嬌少爺了!也不知道公子留他在這裡是做甚麼!”隨即聲音就變小了,然後就變得支支吾吾的,估計是看到什麼人了。我勉強支起身子,開啟窗戶,端起桌上的湯藥就準備往外潑。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穿著素色衣服的公子走了進來,正是桓雅文。而我倒湯藥的動作就這樣懸在半空,頓時整個屋內闃然無聲。
桓雅文也沒生氣,只是不卑不亢地說道:“那參湯里加了何首烏、雪蓮子還有千年靈芝,治你的傷很好的。”我說:“以前送的我都倒了。”桓雅文說:“我知道。否則你的身子不會好得這麼慢。”我沒回話,把參湯放回桌上,又坐到床上去了。桓雅文端起參湯走到我的身邊坐下,用湯匙舀了一小勺藥,說:“這藥不大好喝,但是你要不喝,身子也好不了。”說完就把湯匙靠到我的唇邊,作勢要餵我。我嫌惡地扒開他的手,那湯匙中的藥一下就濺了出來。他將左手一伸,那濺出去的藥就落在了碗中。
我心裡不由讚歎他的速度驚人,但是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他也沒生氣,只是站起身將藥放回了桌上,說:“可能有些燙,你要身子不舒服就起來喝了它,我出去了。”然後就推門出去了。
我看著那熱騰騰的湯藥,上面白霧氤氳靉靆,覺得方才自己的行為實在有些失禮,無論他是什麼人,我都不該這麼不尊重別人,但是想想他和我有如此深仇大恨,也就沒再覺得愧疚,站起身來,走到了窗邊,推開窗子透氣。窗子才開啟,就有一陣寒風吹進,灌進了我的單衣中,我猝不及防地打了一個冷戰,迅速關上了窗子,目光卻停滯在了窗旁的一張字畫上。
那是一幅早春桃花題字圖,顏色清淡,反璞歸真,沒有一絲舞文弄墨的痕跡。畫上花影繽紛,連枝分葉,幾片花瓣落下,飄忽在半空中,活形活現,讓人見了就有想伸手去將它接住的衝動。桃枝的顏色卻有些掉色,或許已經畫了很久了,雖然陳舊,但畫的四周都表上了銀邊刺繡,這又像是不久前才加上去的了。
畫上的題詞卻又在左下角,這與常人又不大相似,記得以前父親告訴過我,把字題在左邊上方,就表示此人虛榮心極強,喜歡炫耀自己,好自吹自擂;但若是題在左下角,就是有極重的疑心病,不易信任別人,卻極重感情。那作此畫的人一定就屬於後者了。那字寫得很是好看,跋扈飛揚,氣吞虹蜺,與那風格內斂柔和的畫截然不同,詞風也與畫風相悖,曰:
身世酒杯中。萬事皆空。古來三五個英雄。雨打風吹何處是,漢殿秦宮。夢入少年叢。歌舞匆匆。老僧夜半誤鳴鐘。驚起西窗眠不得,卷地西風。
我自失去家人以後便再沒看過書,看見這首詞,也就只能讀出來,也不大明白它的意思,可我也不知是為什麼,只是看著這幾行字就倍感悽惻,那種憂慮的感覺又一次襲來,好不容易調養好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可我的眼睛怎麼都沒法從那字上離開了,反覆讀了數次以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可以把它背下來了。原本我以為這幅畫又是一個無名人氏畫的,但是後來我才發現,那詞下面很大一段空白後,又寫了一行小字:初春桃李爭豔圖,雅文作。
那字寫得如同溪水般繾綣,正如這畫一般柔和溫馨,想來應該是桓雅文寫的了,而這一行下面又有幾個字,雖小,字跡卻依然遒勁有力:弄玉題字。
此時的我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