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下酸澀的藥汁,隱隱覺得有些異樣,“似乎……今天的藥,特別酸。”
“大夫說你的病又重了,所以新加了味醋制的蛇六穀,治胃病的。”
我點點頭,把碗放到一邊,閔讓扶我躺下,輕聲道:“你好好歇會兒,要是有什麼事情,我再叫你。”
“泥人……”我拉拉他袖子,“我的泥人……”
閔讓嘆一口氣,將枕下的泥人塞到我手中,“泥人在這裡,你抱著它,好好睡一覺。”
我捧著那對泥人,傻呵呵的笑:“我……抓住你了,這次……你可別想跑……”
絲絲冰涼滑向腹腔,我閉上眼睛。
如果註定要天人永隔,那麼可不可以等等我,讓我拉著你的手,一起走?
姐夫收到蘇唸的信,慌忙跟唐姥姥告假,帶著夏夜塵直奔揚州,剛下馬就拽著小二問我的房間,嚇得小二以為遇到劫匪,哆哆嗦嗦老半天才指出個方向,姐夫已放開他往樓上奔去。
昏沉中聽見姐夫的吼聲,似乎是跟閔讓起了爭執,吵得我本就難受的胸口更沉悶,“你們……你們都別吵了……”話一出口,又是連串的急咳。
“小析,你醒了?”姐夫的聲音很焦急,下一刻已把我摟在懷中,“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
我已經沒力氣自己坐起來,只得軟軟的躺在他懷裡:“姐夫怎麼來了?”
“蘇念給我來了信,說你病得厲害,讓我無論如何都要來一次,可我沒想到你居然病成這樣。”
“有勞姐夫費心,我沒事。”
“還說沒事,”姐夫眉毛糾結在一起,“無論如何,好好活著,知道嗎?”
“今兒是五月初四,明天就是菖蒲節了,我……我想去放盞花燈給他,可以嗎?”
“花燈?你的身體都這樣了,還放什麼花燈?是不是非逼死自己你才甘心?都說了他的死是個意外,你幹嘛還這麼折磨自己?”
“讓他去吧,”一直沉默著的夏夜塵嘆氣,“算是給他自己慰藉。晟公子,你自己的心結打不開,別人說什麼都沒用。”
姐夫認命的頷首,將我輕輕放平,“明天我僱輛馬車送你去,不僅是放花燈,還要放焰火,看龍舟,好不好?”
“前幾屆祭火神大典我都沒參加,不差這一次,陪你在外面過吧。”
“聽說這廟裡的平安碑十分靈驗,把你要求保佑的人名字刻在小銅片上,掛在碑上,所保佑的人就會一世平安。”
“本座不信命,但你不一樣,小析,我要你一世平安。”
我也求天拜地,求你一世平安。
你會聽到的,對不對?
請龍,祭龍神,安龍頭,置龍尾。
鼻尖一直縈繞著菖蒲香,我的頭擱在姐夫肩上,視線追隨著押注的黑色龍舟,姐夫將肩膀放低,“還記得那首競渡歌嗎?”
記得,當然記得,孃親在世時教我的,我嫌太長太難背,一直沒能背下來。爹每次查功課都是惑影曄幫我敷衍過關。
“五月初五天晴明,楊花繞江啼曉鶯。使君未出郡齋外,江上早聞齊和聲。使君出時皆有準,馬前已被紅旗引。兩岸羅衣破暈香,銀釵照日如霜刃。鼓聲三下紅旗開,兩龍躍出浮水來……”
般君顏一襲白衣,拿著詩集站在我面前:“棹影斡波飛萬劍,鼓聲劈浪鳴千雷。鼓聲濺急標漸近,兩龍望標目如瞬。坡上人呼霹靂驚,竿頭掛彩虹霓暈。前船搶水已得標,後船失勢空揮橈。瘡眉血首爭不定,輸岸一朋心似燒。只將輸贏分罰賞,兩岸十舟五來往。須臾戲罷各東西,競脫文身請書上。吾今細觀競渡兒,何殊當路權相持。不思得岸各休去,會到摧車折楫時。”
“你流鼻血了。”一方錦帕在我鼻尖沾了沾,浸開一朵血花。
姐夫的表情很沉重。
大夫說,若是出血就代表病情已到了不可忽視的程度。
其實早就有感覺了,這幾天呆坐時常常會暈過去,醒來時枕上都有血跡,怕他們擔心,我一直沒說。
微微抽動嘴角,裝作不經意的望向江面:“想他想的吧,你也知道,我家曄大教主長得那叫一個……咳咳,那叫一個妖孽……”
夏夜塵垂下眼睫,肩膀輕輕抽動。
拍拍他肩膀,我彎起眼角,“別哭啦,你看我這不是還好好的看龍舟嘛。再說姐夫都把長命縷給我係上了。走走走,我們去看鬥草。”
鬥草始於漢武,史書上說,五月五日,四民並踏百草,鬥百草,纏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