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秦楚忙得像是頭開春的韭菜花,忘了問他後續怎樣。再後來邱繁走得脆生生,也沒能問個原因。
這一耽擱,又是半年。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落葉回滿塘時,去了江南。
擺上壺美酒,聽幾曲吳儂音,在回塘落葉上泛舟之時,秦楚想起了半年前忘記得問題,道:“當日你是如何篤定少林寺不會插手遁月之事的?”
莊墨道:“我曾在殘煙處見過一幅字,很像是一位故人寫的。那人給我講過一段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故事極短,莊墨就著輕楫的小舟講了。說是有這樣一個人,因為自幼家貧,成事後也改不了半錢銀子都要磨碎了拿耳挖勺舀著花的毛病。後來他得了一柄銀鉤,沒多久卻把它扔了,並從此退隱去,許是去參佛了,許是去修道了,沒人說得清楚。
講到此處莊墨故作高深的停了停,問道:“你可猜得出這是為何?”
秦楚看著他精亮得眼,微笑說:“猜不出。”
莊墨清了清嗓子,道:“只因為這柄鉤子,是鍍銀的偽劣貨。”
秦楚道:“好一個鍍銀。你既然與我講了個故事,那我也還你一個。”
隨後秦楚摟緊了莊墨,給他念了一席不知怎麼聽來的當時他對杜梓離說的醉話,莊墨緊扣住秦楚十指沉默半晌,最後乾笑道:“這話聽上去耳熟。”
秦楚勾起唇,翻身倚在莊墨肩窩,道:“這些話聽說乃是麒山杜掌門說給無袋長老的,無袋長老又告訴了少林方丈,前些日子路過少林,方丈又轉告給我。你覺得這話說的如何?”
莊墨繼續幹笑,道:“我覺得這話說的不錯,萬事就作一場醉,何必都要攪得通透見底。”
殘荷早秋,曉雨若詩。
就在快要睡著時,肩窩上的秦楚長息道:“也好。”
而許多年後,月清心明,酒到半旬,莊墨的一杯酒醉了小半輩子,終於醒了那麼一回。那一回莊墨靠著秦楚道:“聽說這修過道的哪怕只有一日,也是萬般皆列土輪迴不同道,我不願以後就埋在這秦府的後院,等到真的蹬腿的那一天,你就替我尋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就是不知你可願與我埋在一處?”少頃後秦楚方道:“死後之事,待到不能不想時再去想罷。”
那一回,卻是莊墨真的醉了。
多少年前的當時,江南的風微涼,秦楚摟著莊墨,莊墨也摟著秦楚,秦楚說:“幸好還能趕上秋日末尾,今年也不算白來。”莊墨笑他說:“這一趟江南拖了數年,怎麼能說趕。”秦楚挑眉:“你莫要賴皮,怎麼說也是來了的。”莊墨道:“道爺爺從來就不賴皮。”那時輕舟搖搖,水波潺潺。醉了便睡,睡醒了還可以接著醉。夢中還能想象到比許多年還要多出許多年的許多年後,山清水秀的某一處,兩座墳頭肩並著肩,無名無姓也無題款,雜草叢生石碑破。
花好月圓人長久,風也暖,酒也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