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眼羊羹,蹙眉移開視線,“看那鐵盒形狀,裡面應是文書一類。”
軒轅冕重新端起羊羹,舀了一勺,笑道,“今日尚食局這羊羹做的當真不錯,鮮而不膩,嫩而不羶。”
秦佩瞪他眼:“殿下!”
軒轅冕笑得狡黠:“說真的以環,你起誓時身側只有孤一人,你若是反悔,孤大可當做當日不曾聽見,本就是無傷大雅之事,你可千萬別為了一時意氣,終生抱憾。”
“子曰:‘言必誠信,行必忠正’,”秦佩將羊羹又往遠處推了推,“夫子亦曾言‘與朋友交,言而有信’,為臣為友,我最不該誆騙背約的就是殿下。”
軒轅冕裝腔作勢地作了個揖,又為他斟酒,“是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環莫怪。”
秦佩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又道,“不過當務之急卻是殿下的玉體,又過去一月,喻老可曾找到解藥?”
斟酒、盛湯、舉箸,再簡單不過的幾個動作硬是被軒轅冕做的行雲流水、風雅無雙,“靖西皇叔祖那正有個西域的番僧,恰好就識得此毒,方子開了,藥材也算不得多稀奇,只是其中有二味,得再花些時候。”
“哦?此話何解?”
軒轅冕娓娓道來:“一是初初採集的七色雪蓮,幸好如今正是八月,他們採完後還要在晴日曝曬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再從天山帶回;還有一味便是附子。”
附子有回陽補虛之效,倒是與軒轅冕脈微欲絕的症狀相合,只是附子價廉,更被本草經列為下品,再尋常不過。軒轅冕坐擁四海,為何會找不到這一味?
軒轅冕正色道:“若是一般的附子也便罷了,附在烏頭上如子附母的便是附子,偏偏孤要尋的這一味,便是從烏頭上脫落不到一個時辰的附子。取了這附子再和雪蓮、玄參等其他十六味藥材一起煎熬九九八十一天,直到熬成丹朱色服下。”
秦佩聽得目瞪口呆,仔細端詳軒轅冕神色,只見他一本正經,滿面肅然,訥訥道:“殿下當真沒騙我?”
軒轅冕大笑出聲:“自然是訛你的,不過有件事孤倒是沒騙你,確實已經有方子了,太醫院在配藥,一個月內自會配好。”
秦佩也跟著笑:“那我也便放心了。”
“這納錦……以環當真信得過她?”
秦佩看著手中杯盞,淡淡道:“不知為何,從第一日見到她起,我便覺得她絕不會害我。”
雖然對方早已身懷六甲,可軒轅冕卻依舊感到一陣酸澀,強笑道:“是麼?”
秦佩很是篤定:“我有八成把握,就算雍王脅迫,她亦不會要我的性命。”
軒轅冕定定看他:“孤不要萬一,只要萬全。別說八成,哪怕少一成、少半成,都不行。”
心內激盪無以言喻,秦佩握杯的手不由一緊,面上卻仍是疏淡笑意,“那還請殿下保我萬全吶。”
好歹趕在宵禁前出了東宮,秦佩迎面遇上抱著奏章的懷恩,便拱手行禮。
懷恩還禮,正想寒暄幾句,讓秦佩勸太子保重玉體云云,就聽秦佩問道,“公公是從中樞回來罷?趙相可在?”
懷恩剛點了點頭,就聽秦佩含糊道:“多謝公公。”隨即便心急火燎,風一般地去了。
傳聞秦公子近來除去肝火旺盛,和雍王一黨不死不休外,最近還迷戀上毛茸茸軟綿綿的可愛物什,不僅在府中養了兔子,連羊肉都是不吃了……
難不成真的瘋了?懷恩晃晃腦袋,將這可怕的想法忘掉,看著手中小山般的奏章,狠狠嘆了口氣。
中書省,在天啟朝常被與中樞混淆,原因無他,除去職司分明的三省宰相,其餘重臣若想登入臺閣,都是先從中書省行走做起。有些事關重大的朝事,須諸中樞重臣商議方可決定,為求方便,往往是借用中書省衙門,因中書省又名西臺鳳閣,所以臺閣便成了無數文官披荊斬棘也要踏入的聖土。
趙子熙此時在中書令的位置上已坐了兩年,又加封太子太保,除去只有顧秉破例擔任的尚書令,當真是封無所封。可這顯耀背後的甘苦,又有幾人知曉?
起碼在長安城萬籟俱寂、人們在宵禁中安眠的時辰,趙子熙仍留在中書省,代閱太子因病留中的奏摺。
“恩師。”秦佩跟著小黃門進去,對趙子熙躬身一揖。
許是獨自一人的緣故,趙子熙此刻不似往日規整,頗有些不修邊幅——重紫團花朝服隨意披在宮緞常服外,多少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玉帶金魚皆扔在案几邊,險險就快掉進筆洗裡。
趙子熙並未看他,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