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孟洋問:“楚見,你怎麼著我們樂樂同學了?他看你走跟送瘟神似的。”
肖千木說:“樂樂那是不願意麻煩楚見,這都看不出來,你眼睛光用來吃飯了。”
“這不就逗悶子麼,一點幽默感都沒有,木頭。”孟洋白了肖千木一眼。
楚見一路心事重重,那倆人打嘴架的時候,他忽然停車,孟洋趕緊著剎車,“靠,追尾了啊?楚見你幹什麼?”
楚見一掉車頭,跟倆人說:“不行,我不放心,我得回去看看。你倆先回去吧!”說著就原路往回趕。
剩下倆人傻在當場,肖千木愣愣地說:“這人對樂樂那真不是一般二般的好!”孟洋也點頭,“是呢,對媳婦兒都沒這麼上心的。”
沈長樂關了燈,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對著空蕩蕩的屋子。月光瀉進來,給他蜷縮的身體一半塗上銀霜一半抹上黑暗,他睜著眼睛,望著虛空,聽著水管裡時不時發出“嘩嘩”的動靜,感覺涼意蛇一樣一寸寸爬上自己的面板。
有些過程,終究是沒人替得了的。
門發出輕微的金屬聲,樂樂扭頭看去,楚見站在門口,說:“你忘鎖門了。”
沈長樂看著楚見,神情平靜,沒有驚訝,也沒有說話,只是本能一笑。楚見覺得自己幾乎無法呼吸,心臟尖銳的疼,那個坐在月光裡的男孩子,像是隨時都會消失的幻象,他對他微笑,微笑之後,灰飛煙滅。
楚見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輕手輕腳地把沈長樂抱緊,在他耳邊低聲地抱怨,“一點兒也不讓人省心。”
沈長樂問:“你是不是聽到我叫你的名字?我剛才看著你們走遠,心裡一遍一遍叫你的名字。”
“可你讓我回家的時候可是很堅決的。”楚見說。
“我不能賴著你,楚見,我不能。我得自己好起來,哪能這麼軟弱。”
“恩,我允許你再軟弱一小會兒,明天就不行了。”楚見抱著他,小聲地說:“好,現在開始,你很弱小……”
那句話就像是魔法師的咒語,帶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將沈長樂身上強自支撐著的甲殼幻化成銀燦燦的塵埃,褪去那些自我保護和自我暗示的假象,他只是個茫然無措的小孩兒,失去依靠,被丟棄在人潮荒野。沈長樂靠著楚見的肩膀,抓緊了他的手。當然,他只是虛弱,失血過多的虛弱,而非軟弱。他慢慢閉上眼睛,讓比夜還黑暗的幕布降落,任由魂魄漂浮或者沉沒。他想,以後的人生裡他都會記得,某天某夜某人曾寵愛他至縱容,在那個年輕人的胸口,他安穩下來,如同歸宿。
七十四
吳班長早一天就跟班裡的同學打過招呼了,他說等沈長樂回來,大家都該怎麼著怎麼著,別因為他家裡出事了就有意無意地對他“特殊對待”,這樣反而不好,只是說話的時候儘量注意點兒,能不提就不提,別戳人心窩子。這種時刻沈長樂平時的好人緣發揮了強大的作用,當他重返學校,大傢伙心照不宣地保持著尋常的狀態,吳班長拿粉筆頭提醒他去擦黑板,小喬跑過來跟他炫耀《懸疑志》,孟洋仍將李曉的各種八卦、各種損招知會給他,楚見時不時回頭找他聊天,笑得驕傲又漂亮,就好像什麼都沒有改變,什麼都沒有發生,他仍活得美滿。
也許大家都太過小心翼翼地把事情做到很自然,結果自然到有點不自然了。沈長樂私底下問楚見,是不是誰跟大家夥兒交代什麼了?楚見瞟了一眼吳班長。樂樂無奈地笑笑,“我就知道,其實沒必要。”楚見說:“人那可是一片好心,你別給糟蹋了。大夥兒都盼著你好起來,你得爭口氣。知道不?”沈長樂先是點點頭,轉臉又扮出一副痞像,“知道啦,少爺。”
說起來孟洋也夠意思,他知道沈長樂就一個人住家裡,就跟他爸媽把樂樂的情況一說,添油加醋地把情況描述得慘絕人寰,孟洋爸媽聽得心酸,覺得高考也近了,一個男孩子沒個人照顧怎麼行呢,於是欣然同意讓樂樂同學高考前暫住他家。用孟洋爸爸的話說,沒了父母了,可不能再沒了前途。課間出去透氣的時候,孟洋把這話跟沈長樂一說,樂樂一個勁兒的搖頭,“不用不用,太麻煩你們了。”孟洋說:“你就一個人住,多孤單啊,而且這就要高考了,壓力大時間緊,總得有人照顧你生活才行。”
孟洋是真心疼惜他這個朋友,沈長樂自然是知道的,他看著孟洋懇切的表情,心裡暖洋洋的。可是,不給別人添麻煩是沈長樂做人的原則,所以,他使勁拍拍孟洋的肩膀,“行了,兄弟的好意我記著了。不過,真沒必要,我不是跟你客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習慣了做飯、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