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阿剛笑出聲,
手勢熟練地把槍頭倒轉,手指一撥,彈出空彈匣給對方看。
“喏,你試試。”
阿三扔掉手中的油紙袋,遲疑地伸手去拿槍,到半途又縮回。
阿剛不耐煩地把槍塞到那隻發抖的手中,看著前方被車燈照亮的路面,木
無表情地說:“沒關係的,小兄弟,沒有子彈的手槍只是一堆爛鐵而已,殺不了
人的。”
槍握在手裡頗具份量,寒冷而堅硬,阿三近乎敬畏地看著它,他記得在教
會醫院那晚,有幾個特務拿著這種東西把醫院裡的眾多人一個一個押上車,沒有
人敢在這把東西的指壓下稍做反抗。
“阿剛,你殺過人嗎?”
阿剛並不正面答話:“如果我殺過人,你怕不怕?”
阿三想一下,搖頭:“你不會殺我的,我不怕。”
“你這麼肯定?”阿剛突然收起笑容,從方向盤上騰出一隻手,迅速抓向
那握槍的手往下一扭,阿三吃痛鬆開,槍落於敵手,並把它抵在阿三的腦門上,
整個動作不出數秒,小命已被人捏在手中。
阿三驚呆,被槍管抵住的地方馬上要皮開肉綻,他慌忙大喊:“這槍沒有
子彈的!”
“哈哈哈哈,好小子,反應挺快,”阿剛大笑,把槍放下,“看你臉色發
白,我還以為你會哭呢。”
這是個要命的玩笑,阿三覺得自己的心快跳出胸膛了,他狠狠地瞪著阿剛
:“你想嚇死我啊?!”
“呵呵呵,你不是沒事嘛,”阿剛滿不在乎地嬉皮笑臉,“我發現你們兄
弟倆的應變能力都不錯哦,只是性格好象很不一樣哦。”
阿三一把甩去他的手,抓過那支差點把他嚇死的槍放在手裡反覆把玩著。
“告訴我,你到底恨誰啊?”阿剛再次問這個開始試圖自己拆開槍的男孩。
他沒有回答,把槍握在手裡學著扣扳機的姿態。
“我不恨誰。我……恨我自己……”好半晌,才冒出這麼一句不著邊際的
話,把手中的槍還給阿剛。
阿剛皺著眉頭看著他:“心思很重嘛,剛來的時候不是這樣的,是不是遇
到不開心的事情啦?講出來可能會好一點,嗯?”
阿三隻能使勁搖頭,他怎麼說得出口?!
阿剛也不再勉強,默默地開車,兩人一路無語到介亭街。
☆ ☆ ☆“……事關
重大,軍火被中途劫走的訊息確實非捏造,此事查明也非日本人所為,因恐是內
部人員作案,先不便公開……”
馮宣仁把手中密函掃過幾遍後往壁爐裡一扔,這封措辭謹慎的信函到他手
裡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人家懷疑他或者是他的手下。
真是禍不單行。老高被殺夜焚桂四路的情影歷歷在目。兩年風平浪靜下暗
藏殺機,而國內局勢風起雲湧,早過了當年單純革命意氣的時候,前途何去何從,
難免使不少曾經信誓旦旦的同伴心神不定左右搖擺,如果要說出一兩個叛徒實在
是正常不過了,但是一定要在他為數不多的幾個生死之交裡找出這個人來,還是
難免有些黯然,這年頭的忠誠和信任就像破曉星辰一樣的虛無飄渺,難以及手。
不管如何,他必須儘快想出對策把那個人給揪出來,這件事的目標看來有兩個,
自己的命和那批不知所蹤的軍火。
按著胸口的傷口,馮二少冷笑,他不會像兩年前的老高,非得等到東窗事
發才想到自保,到最後卻讓叛徒狗急跳牆,姑息養奸到最後失去自家性命,不過
如果當時名單不是在自己一個人手裡,恐怕死的就不是隻有他一人了。
馮二少心念一動,站起身來去書架上翻書。
有人敲門。
知道那是誰,他頭也未轉:“進來。”
進來的人把報紙和茶放在桌上,無聲地準備退出。
馮二少一心兩用,計算著人走到門口時忽然出聲:“給我站住。”書已被
抽出,他未抬頭,翻著手裡的書,也不管立在門口的人處境尷尬。
一隻牛皮紙封檔案袋,外面有一層稀薄的蠟油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