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的例子。簽了字就得擔起那份責任,決定另一個人是死是活的責任,而那個人不是無關的甲乙丙丁,是她的老伴,相守了三十二年的伴。
陳陽西也跟著難受,可這手術非做不可,只得狠下心來,打算再勸勸她。誰知老人忽然筆一抬,唰唰簽了名,低聲說,“以前總罵你老不死,這次可得爭氣些。。。”
謝風那邊也跟徐海談了不少,大多是勸慰的話,掛電話前徐海對他說了謝謝。
一場秋雨打落醫院外邊的梧桐葉,謝風怔怔看了許久,從前有很多想做沒做的事兒可得抓緊了,指不定什麼時候老天一不小心就惦記上你,那才真叫憋屈。
浪費了不知多少時間尋尋覓覓,兜兜轉轉,那個人不是一直在身邊麼。停滯了追逐的腳步,時間卻不會因此慢下來,計較少一點,心胸寬一點,屬於自己的幸福總會被發現。
那幾天陳陽西和謝風跟親生兒子似的守著兩個老人,一步不離。徐媽媽總跟陳陽西講一些徐海小時候的蠢事兒,說他八歲那年看見鄰居小妹妹的花裙子好看,愣是要徐媽媽給他買,被他爸狠揍了一頓。事後不知悔改,趁人不備溜人家裡把掛陽臺上的花裙子給順走了,又被他爸狠揍了一頓。
“其實啊。。。徐海那孩子是想給我做條圍裙,”徐媽媽笑得前仰後合,“學校上手工課,老師教他們用廢舊衣服改成圍裙,可那時候家裡哪有好看的花布,盡是些黑灰的舊布,他還看不上。”
“心眼真缺,”陳陽西也笑,“哪有人買新衣服來改圍裙的,”
徐媽媽不樂意了,“屁大點兒小孩哪個心眼不缺,你小時候一準兒也幹了不少蠢事,”
誰家的媽都護短,陳陽西裝可憐,“阿姨,你從前可都說我比徐海乖,比徐海懂事,怎麼一年多不見就改口了啊,”
他說的是大學畢業典禮時候,和全班人聚完餐後,謝風徐海他們仨又跑別的地兒續餐,喝得醉生夢死,爛倒在街邊。也就他還稍微清醒點,趕緊打了徐海家電話,讓徐爸爸來接人。大學四年裡徐海家就是他們的第二個根據地,跟二老也處熟了,都不拿自己當外人。三個小夥成天不務正業,揮霍青春,一直這麼混到畢業。
年少輕狂的日子讓人懷念又唏噓,聽著徐媽媽碎碎絮叨徐海小時候的事兒,心裡忽然安靜下來。他手裡削著蘋果,嘴角掛了淺淺的笑,七年飛蛾撲火般的炙熱濃情不知不覺消弭成細流,只在心底最深處的凹痕裡緩緩流著。
已經不是愛情,也計算不清何時開始不是。
現在的他需要另一種感情,摸得著看得見,需要時候一伸手便能握住的感情。
徐爸爸的手術定在第二天清晨,謝風和陳陽西並未事先溝通,都很默契地調了五點鐘的鬧鈴。徐媽媽那邊請了看護照顧著,其實他倆之中去一個人就成。鬧鈴響了兩聲,謝風趕緊伸手按停,一扭頭,陳陽西也正攥著手機。
“。。。你多睡會兒,昨晚加班到一點,剛睡著沒多久吧,”陳陽西起來穿衣服,把謝風又按了回去。
揉揉眼睛,謝風伸個懶腰,“醒都醒了,一起去吧,你開車我不放心,”
“那我先去喂大毛,前幾天忘了那傢伙,估計餓得夠嗆,昨兒弄點菜湯泡飯它都肯吃了,果然這動物是寵不得,”陳陽西笑了笑,趿拉著拖鞋去廚房拿狗糧,“你去打四個蛋,我一會兒來煎餅,”
謝風半閉著眼睛挪到衛生間洗漱,又挪到冰箱前拿雞蛋,冷不丁摸到一圓滾滾的頭,還是活物!一下就給嚇醒了,睜大眼仔細看了半天,才辨認出是隻王八。
“陳陽西!你什麼時候買的這玩意兒,惡不噁心啊,”謝風趕緊提溜出來,這王八命也真夠大的,凍了一夜還能眨眼,找來個盆接了水把王八放進去。
“你別動那東西,我放著給徐叔叔煲湯喝的,”陳陽西穿著大花褲衩在陽臺餵狗,秋風一吹,打了個激靈。
謝風停了手,有些擔心地問,“你說老頭能熬過去麼,”徐海還沒回來,要出了什麼事兒他也不好交代。
“希望能吧,”陳陽西隨意套了件外衣,準備找麵粉開始煎餅,一進廚房就看見謝風拿了根筷子逗王八玩,一下一下敲人腦袋,跟個屁孩子似的。
“讓你去打蛋!還跟這兒玩呢,玩死了我把你燉了!”陳陽西提腳踹了他一下,
謝風蹲在地上回頭看他,一個勁兒地傻笑,目光緩緩往下移,最後停在陳陽西褲衩上,“燉你的吧,你倆差不多大。。。。。。”
陳陽西一頭霧水,等回過神來已經在去醫院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