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以前根本不算什麼,但是有孕在身,身體變得不堪一擊,才浸泡了片刻的冷水就已經開始不停地顫抖。
楚風落慢慢走到岸邊,小腹忽然一陣刺痛,雙腿的力氣像抽空般無力,只能搖搖晃晃地走了幾步,就已摔倒在地。
孩子……大概要保不住了吧。楚風落木然地想。孩子如此脆弱,不會是龍族,流掉的話,龍族的人也不會怪他。蕭遠瀾又不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自己也不要他,這個孩子就是沒有人疼的吧。
如果孩子知道,不知會怎麼想?
楚風落輕輕按在自己的小腹上,忽然心裡有種很痛的感覺。
其實生孩子對他而言無足輕重,何況又是一個他並不愛的人強暴他懷上的孩子……可是自己不是一個好母親,連他生存的機會都扼殺掉了。
此時天邊仍然沒有亮光,漆黑一片。
楚風落沿著官道躑躅著前行,剛才雖然是銳痛,但流的血不是很多,大概孩子還能保住。本來應該先升火烤烤身上的衣衫,但帶著的所有東西都已溼透,包括銀票,火絨,和秦太醫開的藥方,藥方的字跡已經模糊不清。
要不要打掉孩子,楚風落有些猶豫不決。才兩個月大,幾乎沒有成形,即使打掉也沒什麼,但是剛才失去孩子的可能卻漸漸變成一種恐慌,瀰漫在心裡。
或許人總是這樣,只有到失去時才會感到不捨吧。
孩子總是無辜的,或許他也想看一眼這個人世,看一眼恨心的母親……還有被矇在鼓裡的父親……
楚風落本來因為受了風寒而漸漸空白的腦海中,忽然出現蕭遠瀾絕麗的面容……蕭遠瀾要是知道他懷了一個孩子,是興高采烈,還是驚疑不定,更或者是完全不信?
如果這個孩子生出來,就註定了自己跟蕭遠瀾永遠糾纏不清了吧。
楚風落咬了咬牙,快步走到前面的小鎮上的濟世堂,讓大夫開了一包打胎藥,轉而走進一家客棧,讓客棧裡的店小二幫忙煎藥。楚風落此時渾身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只能勉強走到床前。
楚風落在客棧裡的客房中躺了幾個時辰,聽到小二呼喚,慢慢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客官,這是您要煎的藥。」店小二喚醒了他,再把藥汁端過來。剛才掌櫃地還在抱怨,這個客人臉色蒼白如紙,不知道會不會病死在店裡,要是病死了,店裡拿不到錢,還要浪費一張草蓆……
「謝謝,你出去吧。」楚風落接過藥汁,有些出神。
這是普通人用的藥方,秦太醫說對身體有害,但事到如今,也無可奈何。打胎本來就是有害身體的,只是秦太醫開的方子多了幾味調養的藥材,以補充龍族男子懷孕時喪失的氣血而已。
把藥喝下,就能一了百了了。
楚風落看著碗中漆黑的藥汁,忽然再一次猶豫起來,他為人向來當機立斷,從來不會這樣優柔寡斷,但是在這個關頭忽然變得搖擺不定。
娘……不要不要我……不要……我會乖乖聽話……
彷彿來自心底的稚嫩的幻音,楚風落手一震,藥碗摔到地上,碎成幾片,蘗汁也全灑了出來,楚風落忽然感到心像揪住般疼痛。
自己血肉所出的孩子,怎麼能忍心捨棄?何況孩子本來就是無辜的,再沒有人愛他,自己也應該愛他。
這個孩子會讓自己揹負被人凌辱的痛苦,也認了。
如果不想見蕭遠瀾,也可以帶著孩子隱居山林,蕭遠瀾將永遠不會知道這個孩子的存在。一直以來不想要這個孩子,其實也只是因為想逃避做母親的責任而已。自己俯仰半生,嘯傲天下,向來堂堂正正,竟然連自己的命中相連的孩子也差些捨棄了。
他輕輕撫摸著小腹,忽覺痛悔過後,內心是無比的安靜祥和。
楚風落已經決定生下孩子,再也不遲疑,準備安胎分娩。他本來是當成陽性男子養大,當然明白身為男人卻能生孩子這種事情讓人知道只會讓自己難堪,所以並沒有讓店小二幫忙給自己拿藥安胎。而是準備回到霧隱城去,讓龍族的祭師給他看看。
龍族的祭師是龍族裡負責祭祀和陰日的時候判斷陰陽性的人,而把自己的陰陽性弄錯的人大概就是二十年前的祭師。已經錯了,楚風落也不想再去追究往事,而龍王和他的親事儘管明知是一場空,也讓他焦頭爛額,一時也顧不得自己的事情。
雖然那個地方不屬於自己,甚至在龍王出走時自己還背上了篡位之名,但是畢竟是龍族的地方,對自己生育孩子有好處,為了孩子著想,一切都該忍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