蓽生輝,小小的客棧房中,霞光萬道,瑞氣千條。
他羽扇般的長睫,在金色的陽光裡閃了閃,仁杰看得眼花了,心也禁不住怦怦響了幾下,舉起衣袖為他擦拭額頭和臉頰,動作嫻熟自然,好像做過無數遍。
薛侯爺心中暗喜,粉紅唇瓣微翹,悠悠吹出蘭香之氣,“小杰,你想起我了?”
仁杰一愣,從失神中清醒過來,覺得又驚訝,又尷尬,奇怪,自己怎麼會露出一副神魂顛倒的模樣。
他雖灑脫卻恭敬守禮,對初識之人做出曖昧的舉止,實不符合自己的個性。他無暇細想其中的緣故,退開兩步抱歉地說:“雪公子,你的衣袍沾了水,我賠你一件吧。”
薛侯爺略感失望,心知不可操之過急,今日外出正可慢慢培養默契,他低嘆道:“不必了,你贈的銀兩,還剩下不少。”
“別客氣,那是我們自家的衣鋪,不用花錢。”
仁杰爽朗地一擺手,捉起小黃毛,清洗擦乾,放在桌下。
薛侯爺梳洗完畢後,二人相攜出門,先去店鋪挑了身新衣,然後盪舟瘦西湖,享用當地特色早膳。
此刻,薛侯爺已換上仁杰所贈的新衣,這件月白織金孔雀綾袍乃店中之寶,原是今年的貢品之一,以極細絲線織成,經過碾砑處理,其薄如紙,緻密而輕盈,如詩所言:“地鋪白煙花簇雪”,更襯出他肌膚如玉,俊美無瑕。
仁杰眸子裡充滿讚賞,真心誠意地說:“這等精緻之物,只有雪公子才配穿,其他人穿便是糟蹋了。”
“小杰真會說笑。”
薛侯爺嘴裡謙虛,心中卻不斷為自己打氣歡呼,當初他一身百鳥朝鳳衣飄然而至,惹得仁杰那小淫賊魂不守舍,於蓮花池邊結緣。
而今天的絲袍,也同樣漂亮富麗,下襬以金絲繡成孔雀寶相花紋,衣袖上的縷金花鳥,細如絲髮,雛鳥僅如米粒大小,形神俱備,與那件朝服有異曲同工之妙,實在是個好預兆,說不定,此次遊湖能與小杰重溫舊夢。
他心中綺想不斷,一邊目光灼灼地猛盯對方,一邊神秘兮兮地傻笑,與其光芒四射的美少年形象相去甚遠。
仁杰被盯得有點發毛,停下筷子試探地問:“雪公子,為何不動筷,是小菜不合口味嗎?”
“菜很好,”薛侯爺臉色一紅,趕緊舉箸掩飾,“對了,我有一位密友也叫小杰,這是不是一種緣分呢?”
仁杰忍不住問:“哦,你這位朋友是什麼樣的人?”
薛侯爺心頭一蕩,眸色變得無比溫柔,“小杰,他是舉世無雙的好人,他……”
他是我的愛人,知己,戰友。
他守護在我的身邊,不離不棄。
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百年修得同船渡,奈何相逢不相識。
薛侯爺腹中柔腸百轉,眼眶有些泛紅,話噎在咽喉處說不下去了。
“你怎麼了,雪公子?”仁杰湊近他,一臉迷惑。
薛侯爺發覺自己失態,淡然地揮揮絲扇,一笑遮掩過去,“湖上風大,我好像被吹迷了眼。”
他紅了眼強作開懷的模樣,令仁杰心中莫名一痛,很想為他抹去淚痕,又恐唐突佳人,便轉眼望向湖面。
湖水波光粼粼,荷花芬芳盛開,少女們打扮得整整齊齊,坐在兩頭尖尖的小小舟上,竹篙撐水,穿行於蓮荷之間,用小巧的竹叉,從湖裡叉起一個個蓮蓬,往艙裡扔去,圓鼓鼓的青蓮落下,滾了滿艙。
這時,一葉蓮舟緩緩駛過,一位少女在清唱,“採蓮江水濱,荷花照臉新,湖風來漫漫,水波兒洄漩,心上的人啊,你莫要輾轉……”
她的歌聲應和叉蓮的敲擊聲,組合成一種妙樂。仁杰眼珠一轉,舉手招呼那採蓮女,“姑娘,有新鮮的蓮花嗎?”
“有。”那少女快劃幾槳靠了過來,受寵若驚地遞上花籃。
仁杰挑出最美的一株,遞給薛侯爺,“我借花獻佛,請收下。”
蓮花開得清妍,水珠在花瓣中閃動,薛侯爺伸手接過,俯首輕嗅,語帶雙關地輕吟道:“青荷蓋綠水,芙蓉披紅鮮,下有並根藕,上有並目蓮,這花寓意甚好,謝謝小杰。等一下我們做什麼?”
他再次開顏一笑,人比花嬌,清雅中透著豔魅,周圍的湖光山色都變成陪襯背景。
仁杰的一顆心,不可自抑地漏跳了半拍,緩緩地道:“下午我和朋友去城外狩獵,你若有興趣,我請僕人來接你同行。”
薛侯爺立刻應承,“如此甚好,我在客棧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