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朝地上下著火,舉子們前往國子監會試,一房一人,遊淼已有好幾年沒吃過這苦頭了,考場外的院子裡,蟬叫得簡直煩死人。
考官發了題,赫然正是《中庸》裡的一句“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遊淼吃過這句話的苦頭,一看這句就想起孫輿凶神惡煞,繼而一本書拍自己臉上的場景。既好笑又無奈,更嘆運氣好,於是提筆起稿,作了文章。
考到一半時,卻聽到考場外有人說話,依稀是程光武的聲音,遊淼心裡便慌了,草草寫完,在房中煎熬了兩日,交卷出來時外頭仍熱得渾身淌汗,跟個大蒸籠似的。
遊淼一見程光武果然在,便道:“回去說,別驚慌。”
回到太學裡,張文翰也考完出來了,只見程光武一身大汗,袍子都貼在身上,跟水裡撈出來似的,說:“少爺,江南發大水了。”
“我知道。”遊淼說:“聽朝廷裡的人說了,先說咱們家怎麼樣?”
程光武道:“山莊沒事,水淹不到上頭來,可還在下雨,一連下了六天,我離開山莊那會,長江漲水已經漲了十丈高。”
遊淼那一聽不得了,蹙眉道:“水車呢?”
程光武道:“眼前還沒事,水再漲下去只怕得壞。舅爺就讓我打馬過來,給少爺說聲,咱山莊裡也不缺錢,壞了再找人按著原來的樣子做一個就是了。”
當初那群工匠是從江南各地請來的,黃老匠做完水車後就走了,遊淼後來想請他幫著搭個磨坊都找不到人,又得上哪請匠人去?
程光武:“還有個事兒請少爺的主意,舅爺不敢開倉,問少爺怎麼說。”
遊淼道:“開倉做什麼?”
“賑災。”程光武解釋道:“雨下了兩個月,揚州各地,流州南邊,連蘇州也被淹了,百姓的田地全沒了,安陸成了汪洋,淹得剩個屋頂,不知道餓死了多少人……”
遊淼簡直難以置信,說:“這麼嚴重?!”
“五十年難遇的大水。”張文翰說:“我前幾日也聽人說了。”
遊淼這才明白到嚴重性,看來自己的水車還是扛得住的。
程光武說:“舅爺派了幾條小船,把附近村莊的人都引到山莊裡來了,就在東邊山下讓他們搭棚子住著。口糧的事舅爺不敢拿主意,才讓我上京來問。”
遊淼道:“就是這麼個理兒,不能見死不救。你回去告訴小舅,糧食留夠咱們自己山莊吃一年的,剩的開倉煮粥,分給他們吃。”
李治烽說:“我回去一趟罷。留光武在這伺候你。”
遊淼說:“你回去……嗯……不成,回去得多久?”
遊淼不太想讓李治烽走,李治烽卻道:“水車我也建了的,四條鐵榫插進機關裡,先把它停了,旁的人也不知道怎麼做,黃老頭說過,江水漲到線上時,用這麼個辦法就不會被沖壞。”
當年制水車的時候,木輪會隨著水位上漲,但在崖壁上也有個頂線,水要是淹過那個頂線就有可能壞。遊淼又說:“要這麼也扛不住呢?”
李治烽說:“那就把水斗都給卸了,水退後再裝上去。”
這話點醒了遊淼,遊淼說:“對,可是……”
“殿試前我回來。”李治烽說。
今日是七月初三,到八月初五的殿試有一個月出頭,遊淼既不想讓李治烽離開,又不想。
95、卷三 滿江紅
“對了。”張文翰道:“少爺考得怎麼樣?”
數人這才想起這事,遊淼真不知道是該哭好還是該笑好。
“能點個貢士罷。”遊淼道:“別的就不知道了。”
李治烽一邊換衣服出來,一邊笑道:“自然能點中的。”
遊淼道:“你先別忙著走,來得及麼?”
李治烽說:“快馬加鞭,走北路,少歇多跑,十天能到,正是夏季,沒有風雪。”
程光武道:“我就是走北路過來的,到處都是遊蕩的胡人,太危險了。”
遊淼道:“要麼你走南路吧,滄州穿山過去。”
李治烽:“我是犬戎人,他們不會難為我。”
這話一出,數人才想起李治烽的身份,李治烽又說:“走了。”
“等等!”遊淼追著他出去,說:“你看著點事,小舅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別急著上京,既然回去了,把事都辦完了再來也行。”
李治烽一點頭,騎在馬上,遊淼抬著頭,被刺眼夏日曬得睜不開眼,說:“要真能點了進士,我多半得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