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淼微微搖頭,不知趙超何時過來,秦少男卻朝著政事堂內努嘴,說:“你沒見裡頭安排了那麼多守衛?”
遊淼馬上會意,那麼牆裡多半就是趙超在聽著,說不定孫輿也在喝茶……這時間眾人鬨笑,想是臺上陳慶不知說了什麼話。
陳慶結結巴巴道:“你們笑什麼?這是老祖宗傳下的教……教訓,你們都不懂,凡地有變,天定有所感,上六,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此時有刀兵之災,大為不祥,新帝登基……”
“你還打算讓這廝說多久?”平奚無奈道。
166、卷四 減字木蘭花
秦少男卻在一旁看好戲般,攛掇道:“淼子,快上,哥們兒就等你了。”
遊淼自知必須上去了,卻討了個乖,說:“你看人唐家,榜眼說得不亦樂乎,我一無權無勢的……”
數人笑得打跌,平奚推了遊淼一把讓他上去,遊淼爬上臺去,周圍都鬧哄哄的,只聽得秦少男一句“給你撐腰”,便不聞其聲了。
然而遊淼一上臺去,眾人便都靜了下來,先前出言嘲弄陳慶的給事中也紛紛噤聲。
陳慶轉身,臺下也漸漸靜了。
遊淼倒握摺扇,先朝陳慶一拱手:“陳大人。”
陳慶忙回禮,一時間只覺遊淼甚熟,卻認不出來了,遊淼又朝唐博拱手,唐博冷笑一聲,諸給事中都不敢說話。
遊淼認真道:“龍戰於野,其血玄黃。此卦以下壓上,乃是不祥之兆,今日就不提了。”一句話輕飄飄帶過,又看了眼那寫著“北伐”的幅布,朝唐博道:“北伐之期以十年為限,一旦過了十年,我天啟一朝,收復北方山河,終生無望。”
一語出,所有人聳動。
唐博帶著笑意,不知是遊淼送上門來,給自己折辱的笑容,還是志在必得,要好好一挫遊淼氣勢的得意。
唐博道:“兄臺此言謬矣!須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江南連年徵抽,連本地人都養不活,北人不耕不種,白銀雖大量流入本地,可光有銀兩,又能頂什麼用?”
說話時唐博手中摺扇一抖,意氣風發,朝臺下眾人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詢問道:“去年六月,糧米一斤幾錢?菜油一斤幾錢?男丁幾人?!今年呢?白銀大量湧入江南,米價飆升,供不應求,種地的反而吃不起米,養蠶的穿不起衣!”
另一名黃姓給事中起身道:
“米價較之去年翻了不止一倍!年前江南集結十萬兵馬上京,活著回來的又有幾個?三年前,流州徵糧十萬石,支援高麗前線,卻連吃敗仗。如今生民疲乏,林兄還要本地窮盡全力,集結軍隊,去打一場不知勝算的大戰!!”
又一名給事中冷笑道:“以公子家業,財大勢大,有夜遊揚州河道的雅興,料想素來是不差錢的。”
數人一語出,臺下諸人沒有情緒高漲,反而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遊淼看著唐博手中摺扇,忽然間就有點走神,扇上乃是一副當朝書畫名家親筆所繪的虎嘯山林圖。他知道這不僅是唐博的說辭,也是本地士族的想法,更甚者,這其實是地方與京城多年以來留下的矛盾,積弊已久。
唐博一拱手,作了個“請”的手勢,示意遊淼有何高論,但請出言不妨。
烈日照在遊淼頭頂,強光萬丈,政事堂諸給事中紛紛起身,局面猶如數人對遊淼一人,遊淼卻雲淡風輕地笑了笑,朝臺下看了一眼。
“戶部秦少男。”秦少男拾階走上臺中。
平奚:“兵部平奚。”
林洛陽拱手:“吏部林洛陽。”
最後一名青年朝諸人拱手:“刑部謝權,夷州人士。”
四人上臺,站在遊淼身後,臺上登時演變為兩派年輕才俊對壘,遊淼將手中摺扇在日光下一抖,嘩啦展開。
狹路相逢勇者勝。
臺下大譁。
遊淼背後率領著四名尚書,又有軍神聶丹護體,天下簡直再沒有怕的人了,淡淡道:“戶部、兵部、刑部、吏部四位大人,可答得出唐主簿之問?”
秦少男笑道:“光是揚州產糧,一年便足夠養活一百四十萬人吃喝,為何北人南來,米價飛漲,其中原因,不在於白銀多了。而是層層盤剝,爭奪使然。唐大人可知,昔年揚州全境佃戶繳六分地稅,其中經手鄉、縣、州三級,再到京城,所餘多少?今歲即將推行新法,法令將減去佃戶負擔,只令官田佃戶賦稅予國,不正可減去沉重農稅?但如此一來,嘿嘿……”
秦少男笑而不語,有話未宣,但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