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熙擰眉檢視那圖,臉色沉凝端肅:“你想設在哪裡?”
北辰擎道:“就這清水河(延河)附近即可。”
楊熙道:“不,我們能不能折道東南,沿著北洛河河谷往下走,將兩支軍隊往黃龍嶺附近引呢?”
北辰擎道:“那恐是不行,殿下。衛將軍也還罷了,西迦人野蠻,一路雖然有大衍王朝提供糧草,但他們依舊燒殺擄掠為非作歹,強搶民女的事情時有發生,我在長安就聽說了很多起。所以不能讓他們深入關中地帶,否則百姓遭殃過甚。我認為我們就在這裡好了。”
他伸手在清水河附近指著一道蜿蜒的河谷,楊熙卻伸手按住了他的手,接著拉住他的手扯到黃龍嶺附近,堅持道:“在黃龍嶺附近。”
北辰擎微微紅了臉:“為什麼?”
楊熙抬眼看看他,輕輕一笑,卻不言語。
三人進帳的時候,魏臨仙曾給眾人煮了一壺茶,此時楊曄正品啜得興起,聞言插話道:“岑王爺躲在長安裝死,這麼一直裝下去,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西迦金雅仁能帶著那幫懊糟來鬧騰鬧騰,民憤大就大吧,最好大得能把長安城給掀了,瞧那岑王爺還是否能穩坐釣魚臺。雲起啊,我前一段兒在夏州,抓了他未來的女婿楚豐堯,想必你已經知道了吧。屆時我們再拿著楚將軍去跟岑王爺交涉,也許就有了轉機。”
北辰擎頓悟,想來楊熙打的也是這個主意,便低聲道:“明白了。那麼我聽你們的,就在黃龍嶺。”他突然想起一事,抬頭道:“殿下,你說黃龍嶺,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稟報,我雖然沒有見到岑王爺,但我卻有幸見到了另一個人。那位虞部郎中任鸛,殿下還記得吧?他恰好就在黃龍嶺附近查探地形。我厚著臉皮請他往軍營中來,他不肯來。但他告訴我說,他接下來會去長安給岑王爺拜壽。我言道殿下如今困頓無比,想求他過來幫助殿下,他卻說,困頓怕什麼?置之於死地而方能後生,而此地就是轉機。據說他是會看天象的,莫非……莫非,他口中的此地就是黃龍嶺?”
楊熙剛端起一盞茶,此時手一抖,竟然將茶潑出了少許,低聲重複道:“任鸛?他已經很久沒有回洛陽了。聽說我皇兄找過他的,竟然沒有找到。後來他的徒弟荊侍郎去了,此事才不再聽人提起。”他低頭凝神思索半晌,道:“他真的這麼說?”
北辰擎眼睛晶亮,慌忙點頭。楊熙將茶杯一頓,卻良久無言語。楊曄凝神看著他,片刻後湊過來,低聲道:“哥,你怎麼了?那個任鸛年紀不小了吧,莫非你愛上了那個老頭子?相思久矣?”
楊熙反手一巴掌拍在他肩上:“你吃著藥呢,這一會兒功夫不看你,就偷喝了這麼多的茶水,那藥豈不白吃了?”
北辰擎對著楊曄一笑,過去奪了他的茶盞,道:“殿下,如此讓我先帶一隊精兵折返黃龍嶺,再詳細檢視一次地形,做好妥善佈置後,我會傳訊回來。如今這兩路大軍追得急迫,我就不耽擱了,我這會兒就走。你們也要小心躲避他們的夾攻才好。”
楊熙抬頭看著他,眼神忽然間變得溫柔無比:“你急什麼?才回來就又走,不覺得累麼?今晚好好歇歇,明天再去不遲。”他轉頭對楊曄道:“我接下來要跟雲起詳細說說設伏的事情,不定到什麼時辰了。你的傷未痊癒,講這些事兒你也沒興致聽,你去找魏臨仙他們,早些睡去吧。”
他忽然開口攆人,楊曄未免一呆,待看到北辰擎臉色怪異,似乎羞怯混雜著尷尬,只低頭死死地盯著那地圖看,卻是不敢看自己一眼。
楊曄忽然跳起來,一溜煙般衝出帳去。
楊熙抱臂望著楊曄的背影,笑道:“雲起,你看他歡蹦亂跳的,像受傷的樣子麼?前幾天你沒回來的時候,他還跟我說想要媳婦呢,卻不知這話有幾分可信性。實則他若真肯要,我倒是放心了。”
楊曄衝到魏臨仙那裡,當頭問道:“老魏,為什麼州官可以放火,百姓就不許點燈?”
魏臨仙恭敬地道:“侯爺,若連您都不明白這個道理,那麼小的就更不明白了。”心中暗自道:“您放了多少次的火了,小的一回燈還沒點過呢。”
第二日,北辰擎早早就帶著兵馬奔赴黃龍嶺去了。楊曄用早飯的時候見不到他,問道:“雲起呢?”
楊熙道:“雲起一大早就走了,我們跟著也要折道東南,也許要穿過衛勐鐸的大軍控制範圍,比較兇險。你緊緊跟著我不要亂跑,晚上還跟著我住吧。”
楊曄慌忙把口中的一塊麵餅作死做活地嚥了下去,忙賠笑道:“不了,不了,我……我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