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管了。但滿城俱是敵人,竟不知道往哪裡去才好。這次帶人搜捕的據說便是淮南侯,他已經下令讓百姓都回家去,再出來亂跑,定斬不饒。爾後楊曄親自帶著兵士,一點點一處處搜查得很仔細,看來這次是鐵了心要將楊燾捉住了。
這君臣兩人躲躲閃閃,只往荒僻處走,只盼著天快些黑下來,但此時還不到午時,這光陰竟然如此難捱。街上百姓聽從了命令,漸漸都躲到家裡去了,越發顯得二人無處藏身。
凌疏聽得追兵的腳步聲從四面八方漸漸迫近,正焦急間,眼見得前面不遠處竟然有一個破城隍廟,慌忙帶著楊燾過去,先撐得一時片刻也好。
他慌亂之下,卻不知自己二人的一舉一動,早被不遠處的兩個楊曄手下侍衛悄悄看在眼裡。那兩人揎拳擄袖,欣喜若狂:“快去稟報侯爺,有一萬兩銀子的賞銀,屆時對半分了!”兩人打個商量,一個留下繼續監視,一個慌忙展開輕功報訊去了。
這廟中香火想來荒廢已久,平日大概就是幾個流浪漢棲居,今日卻空無一人。兩人進了供奉城隍的神殿中,凌疏扯了一個破蒲團過來,道:“陛下,且坐下歇息一會兒。”
楊燾臉色灰敗,伸手整整自己身上那件下人的衣服,抬眼看看他,見他身上俱是鮮血和灰塵,一臉疲憊之色,便微微嘆了口氣,指著不遠處的一個蒲團道:“瞧你累的,你去坐那邊,也歇歇去。”
凌疏微微一怔,側頭看看他,想來他一旦脫卻險境,卻又記起天煞孤星這檔子事兒來,因此錯身離得他遠遠地。他見楊燾唇角乾裂,隱隱沁出了血絲,便道:“我不累,我去給陛下弄些水來。”
楊燾道:“那你快去快回,朕的確有些口乾了。”
凌疏出得殿來,沒走出幾步,卻隱隱聽得遠處兵士叫囂搜捕之聲,北側半邊天依舊濃煙滾滾。他思忖片刻,著實放心不下,只得又折返來,站在殿門口處道:“陛下,外面太亂了,我放心不下。陛下且忍耐些,等得天色暗下來,我一定設法帶著陛下出揚州城。我們會有生機的。”
楊燾慘笑道:“生機?別提這個了……不過朕便是死,有你跟著,也不算孤家寡人。”
他支撐著慢慢站起身來,站得筆直,這一瞬間,在這神殿中,彷彿又恢復了一個帝王至尊無上的威嚴:“凌疏……遠梅……”他的聲音忽然變得很溫柔,一步步走近了凌疏:“你屢次三番勸朕放棄這一切,朕卻不肯聽你之言,終至落入今日這等境地。你的心中,可有怨恨之意?”
凌疏看著他,搖搖頭,道:“沒有。”
楊燾道:“為什麼呢?朕這般剛愎自用,拖累你到如今。”
凌疏道:“為著陛下是君,我是臣子,又何來怨懟之心。”
楊燾嘆道:“果然你我二人只有君臣的緣分麼?可是患難見人心,只有你一個人始終跟著我,他們都叛變了!連荊懷玉,朕平日裡是如何對待他的,他竟然也去投靠了趙王。只有你,那任鸛和荊懷玉師徒二人異口同聲,都說你是天煞孤星的命,是沾惹不得的,連朕這九五至尊也沾惹不得。可是卻始終只有你這天煞孤星牢牢地跟著朕,這命格之說,究竟可信不可信呢?”
凌疏臉色慢慢轉得蒼白,低聲道:“微臣不懂命格一說,只是儘量少靠近別人罷了,省得落人口實。”
楊燾走到他身前,看著他微微一笑,溫聲道:“是嗎?朕如今也有些不太信。你我落魄至此,也別講究什麼君臣之別了,過來坐下吧。”言罷要去拉他,凌疏微微退讓一下,卻也著實疲憊不堪,便跟著他再次走到神殿裡面,正欲去他身邊不遠處坐下,楊燾卻突然伸手扯他一把,竟將他扯坐在自己身邊。
凌疏從七歲跟著楊燾,兩人君臣十餘年,楊燾從來不曾使這般大力氣拉扯他,待凌疏十二歲去了大理寺,更是鮮少有接觸。他這般一扯,凌疏就是一陣慌亂,忙趔趄了身軀離他遠些。
楊燾看在眼裡,笑道:“你躲什麼呢?你才是天煞孤星,按理該是朕跟從前一樣,躲著你才對。朕現下倒是不躲你了,你卻如避蛇蠍一般,那是為什麼?”
於是凌疏忍著不躲,楊燾側頭,凝神看著他:“荊懷玉還說,只有你能打破殺破狼的格局,他說趙王這三個人聚首一處,便是擾亂天下大禍事。只有你能打破,只有你……可是你沒有打破,看來他們的確在胡說,他們在騙朕,竟然騙了朕這麼多年。他們如今都去投靠了趙王,這是一場陰謀,大大的陰謀,害得朕……”
他的眼光在凌疏的臉上徘徊不去,越來越亮,也越來越詭異,凌疏覺出不對,卻又不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