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藥膳’!”
“是。”兩人應了,便退出門去,頃刻,數個青衣少女手上各端了盤盞蠱碟進來,動作俱是小心翼翼,成闕待那些盤盞一一放在桌上,便自覺走過去,二侍女跟在他身後,各自沉默無言。
第一道“膳”,是顏色黑沉沉的藥湯,盛在一隻圓肚小砂鍋裡,還冒著熱氣。二侍女倒出一碗,遞在他面前,成闕先嗅聞片刻,才緩緩喝下——那湯藥味道苦中有甜,甜中有腥,二侍女只是聞著味道,便有些胃中不適。成闕喝盡一碗,卻渾然未覺一般,面色絲毫不變,接著往前走去。
這第二道“膳”,卻是一碗暗紅色濃漿,好似一直鎮在冰水中,此時還冒著絲絲涼氣。成闕端起來,並未如何嗅聞,便知這是一碗生血,只是不知這血來自哪種毒物,銀環?金環?抑或什麼難尋的異種?他連活生生的毒蠍都吃過,區區一碗血,自然不在話下,仰頭灌了下去。
其後第三道、第四道……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成闕只是勉力嗅聞一二,便眉也不皺吞服下去。及至後來,他唇色已近烏青,身子也有些搖擺。兩侍女要上前相扶,卻被他掙開,自己走到最後一隻碟子前,這碟裡只裝了一隻赤紅色藥丸,鴿蛋大小,香氣撲鼻,直如太上老君所煉仙丹一般,成闕此時嘴角一勾,竟無聲笑起來,也不知是笑自己還是笑他人,那笑裡,更不知是嘲諷,還是可憐……
他笑罷,伸手去取那丸藥,只是滿是汗漬的手指竟顫顫發抖,抓了三次,才捏在指間,他先遞到鼻下聞了,聞得很久,如醉心其中一般,直到聽得座上之人冷然一哼,才閉上眼睛,將它投入口中。
那丸藥也奇了,入口即化,徒留一股馥郁香氣在唇齒間,叫人無從尋覓。成闕眼睛未睜,彷彿仍在回味,但一個呼吸的功夫後,他突地跪倒在地上,雙手按壓腹部,卻止不住那陣陣絞痛,痛得他冷汗淋漓,額上青筋凸顯。
“我近兩月苦心孤詣煉出的‘造化丹’,味道如何?”趙柔兒高坐堂前,柔聲問道。“可惜啊,這‘造化丹’在普通人身上該有易筋改脈、奪天地造化的功效,在你身上,便只是腹痛而已麼?”她聲音愈柔,柔中又彷彿無限繾綣,屋內一眾侍女卻聽得暗暗膽寒:恐怕易筋改脈、奪天地造化是假,廢人筋脈、奪人性命才是真……
“你又給他吃了什麼?!”眾侍女忐忑心驚之際,一道人影忽而闖進,劈頭問道。那人二十歲上下,卻生了一張娃娃臉,看著還如少年一般。
趙柔兒見是他,也不驚慌,也不憤怒,淡淡回道:“不干你事。”
“你——,師姐!”那人恨鐵不成鋼一般叫道。
“早叫你不要多管閒事。”這時,又一道渾厚聲音插口,眾侍女聞聲,都向門口處斂裙一拜:“閣主。”即便趙柔兒,也向他微微頷首,唯有方才闖入那人,正眼都不瞧他,只急急向成闕走去。
成闕仍是跪伏在地,雙手都去摳那地上青磚,指甲紫紅,身上衣服在這短短功夫裡已被汗浸透了。那人走過來,不由分說便去摳他喉嚨,動作既準又狠,成闕不容反應,已“嘩啦”一聲嘔吐出來。所吐之物,五顏六色、斑駁豐盛,那人看了,臉色一陣發白,轉身也一陣乾嘔,那“閣主”見了,忙上前替他撫背。
趙柔兒卻一陣輕笑,“吐了也無妨,我那造化丹入口即化,此時便已滲入他筋血,吐是吐不乾淨的,無憂,你若願意,可以將他血放幹了試試,說不準便乾淨了……”
“師姐,你!你醒醒吧!”
趙柔兒聞言卻有些變臉,“我清醒得很!”
無憂悵嘆一聲,知道此時說什麼,她也聽不下去,索性閉了嘴,去看成闕狀況。
“無憂小寶貝,你莫生氣,生氣傷身。”卻是那閣主聽他嘆氣,嗲聲安慰道。
“遲斷天,你哪兒涼快哪兒歇著去!”無憂斜睨他一眼,顯然是被這聲“小寶貝”惹炸了毛。
遲斷天四十左右年紀,生的英俊桀驁,偏偏此時聽了他這話,做出一臉委屈表情,叫人看了好生難受。
成闕才嘔完,正自己拿袖子擦去嘴角髒濁。無憂上前抓起他一隻胳膊,三根手指搭在上面,凝神聽脈,越聽,眉皺得越緊,兩片微微上翹的嘴唇嘟在一起,遲斷天看了,竟一陣眼饞。可惜無憂並不看他,只閉眼聽脈,他便又看向成闕,見他臉色青白,幾縷汗溼的頭髮搭在臉上,雙目黯淡無光,似隨時都要暈迷過去,卻又咬緊翻白的嘴唇,強撐著神智。饒是遲斷天,也一陣不忍,轉頭向趙柔兒道:“你還不如給他個痛快,一死百了,”他說著,又看一眼成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