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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什麼?”景春撐開睏乏的眼皮,問。

“叫我聲姑姑吧?”

“。。。”太過突然,景春張開口但沒蹦出一個字。

伊宮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她將牢房外方桌前的椅子搬到景春床邊,自己坐著,開始絮絮叨叨一些過往。景春摸不清伊宮為何突然地提到了過去,但仍硬打起精神細心聽著。

好像,說到了小時候的事,有關母親的,有關舅舅的。。。還有什麼?

“我母親當年是景家的一房小妾,又因為誕下的是個女孩子。所以,雖說我是長女,卻無法與景差、望卿相比。他們的母親是正房,自然從小備受寵愛。我母親孃家是個無名小戶,在家裡實在是無地位可言。

我僅比景差與望卿大了兩月,自小雖聽說家裡有兩個龍鳳胎的弟弟妹妹,卻可笑地從未見過一面。我母親固執,若父親不來,她也就待在我們院裡,不去與其他房中人交際。

漸漸的,家裡就好像沒我這人一般。

然後,父親無故被冤死在邊關。家裡被抄家,一家人四散而走。我母親也病死榻中。若不是後來景差尋到了我,我都不敢想像我會有一番怎樣的人生。”

景春聽著,那些故事似與他有關,但又實在陌生。他盯著牢房內的石頂,心思卻是想到了別處。之前,朱雲下獄時,似乎也是在此處。隔著不遠的距離,對面那間牢記似就是他父親待過的地方。

他與朱雲,又或是伊宮與景雲熙。雖都是父親與兒女的關係,但又恍如陌生人一般。有時,甚至還不如。官宦人家的子女,與長輩的相處,不光靠著親情,還聯結著更復雜的東西。

“景春。我跟著陛下這麼些年,從未怨過悔過。但景差的死,竇姬的死,張禹的死,朱雲的叛逃。細細想來,二十幾年的時光,不開心的時候實在佔大部分。”

說到這裡時,伊宮將手掌輕按住了景春的眼睛。景春本睜著的眼,自然而然地閉了起來。

“陛下前天召我進勤政殿,囑了我一句話。你的身份,朱雲的身份,盤根錯結無法叫人辯個黑白。如今你被去了官職,又背了罪名 。。。”

景春心跳得利害,他睫毛迅速地顫了顫,刷在伊宮的手指指肚上:“姑姑,你要說什麼?”

那聲姑姑,叫得實在平常。不隆重,卻依然讓伊宮眼角酸楚。

“陛下說,要放我們出宮。原本你住的別院,賜名為‘景春園’。他答應我,會將那園子細細保護起來,讓我們一生不再被旁事打擾。景春,南宮淮。。。放我們出宮了。。。”

【7】

那天,離寒食節還不足七日。陰沉沉的天空自早上開始就布了烏雲,之後如意料般下起了綿綿的細雨。,

軒窗聽雨,雨落芭蕉葉。

宮內的金磚紅牆,琉璃彩壁,都被雨絲切割成了密麻的粒子,重新拼湊起來卻終是還原不了先前的景色。雨水打到地面,濺起更細的水花,無數水花浮在空中,又形成了薄如青煙的水霧。

景春撐著油紙傘,身上的綠袍被水花浸深了顏色。他還能清楚地記起,第一次進宮時南宮淮見到他時的模樣:

***

淮南帝自上位起身,踱到景春面前,抬手撫在景春眼簾上,低語道:“只這眼,著實不像。”

景春隨著淮南帝手上的熱度輕闔了眼簾,笑道:“為何不像?”

淮南帝的氣息噴吐在景春的唇邊:“他瞳色純淨,全無瑕疵。你的,卻太深太重,叫人看不透。”

***

禁門處,伊宮正與幾名侍衛交談。

禁門外,是早就備好的馬車。

景春每一次眨眼,眼前的宮殿就更模糊一層。是雨氣太濃太重,團團雨霧早已將宮闈籠罩。景春看著它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隱沒在霧氣中,就好似自己做了個夢。如今,要醒來了,夢裡的影像也就隨著夢境消失了。

“景春,走吧!”

景春身後,伊宮的聲音傳來的清晰。亦如清晨你貪睡夢中,卻有一人持續不斷地叫你,喚你清醒。

景春腳底徘徊,可明明早在不久前,他就求南宮淮放了他。明明,這座宮殿早沒了他要的東西,早無可讓他惦念之人。

躑躅彷徨後,景春腦中倒是聽到了一個聲音。他仔細辨認,覺得很像母親,又很像舅舅。覺得很像竇姬,又很像他那固執的父親。

然後,景春聽到伊宮的腳步聲走近了他,聽到伊宮問:“你在說些什麼?怎麼只看到你嘴巴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