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更深露重之時,夜闌人靜之時,結羅的嬌嬈笑貌還是會在他眼前幽然浮現,這是懸掛在他心口上的一根毒刺,不知道什麼時候扎進去的,等他被深深傷害,想要將它拔除時,卻怎麼也拔不掉了。
牽著心帶著肉,血脈逆流!望山是堂堂男兒漢,征戰沙場,馬革裹屍也不過彈指一揮間,他的眼睛可以不眨一下!但是,夜夜想起結羅,想到他懷裡剛會咿呀說語的睿兒,萬丈豪情就不知覺的,在頃刻之間變成了纏繞成一團的絲線,剪不斷理還亂。
望山痛恨這樣優柔的自己,只得逼迫自己入眠,常常是自己與自己較勁了一宿,直到凌晨才能勉強睡上一個多時辰,雞鳴未響他又醒來。
“哼,說你傻,你還真傻……我告誡過你的,結羅不是尋常男子,此人心思極深,行為詭秘,來歷可疑心懷叵測,你偏偏不信我要信他,現在怎樣?”南宮玥戲謔的話語猶然在耳,鼓譟到了極點,讓望山不太清明的腦子更覺痛楚。
罷了,總不能讓我罵我諱疾忌醫。望山還有很多疑慮沒能解決,招招手,讓人去把南宮玥給喊了來。
他早知道結羅的身份?那為何時隔這麼久才告訴我,他是存的什麼心,又抱持著什麼目的?雖說他們相識相交甚早,但望山的防備心升級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如今,沒有人是值得他絕對相信的。
南宮玥倒是表現的十分痛快和坦然,朗聲道:“因為我欠他一條命,所以才決定給他保守一段時間的秘密……我這個人,一向不參與政治和朝政之事,所以沒想那麼多。實際上,我那段時日一直在旁敲側擊地提醒你,但你仍一心向著結羅身上,被他迷得七葷八素的,又如何會注意我的話外之音?”
是這麼……一回事麼。望山將信將疑,不敢全信,但心中的憤懣更多了幾重,靜默了片刻又問起他,“有件事你必須交代一二,自結羅離開那日起你也失蹤了,今日晨曦之時才回來,你就沒什麼要說的嗎?”
望山已經細微地感覺到,南宮玥或多或少隱藏了很多事情不讓他知曉,但之前尚不明確他這份隱瞞是處於哪種意圖。
南宮玥眯起了雙眼,做出用力思考的樣子,最後攤攤手道:“我自然是不會瞞你的,即使你不問,我也會解釋清楚。結羅其實武功很高,這點我不知道你是否知曉,當晚我是追著他出去的,因為事發突然,我沒有先知會你的影衛一聲。眼看結羅要逃走,我奮力追上,一開始打算勸說他回來的,但後來動了心思,想跟蹤他獲悉他幕後之人究竟是誰,便一路隱藏著蹤跡。後來麼,眼看他要出絳雙邊境了,我還沒看到有人來接應他,跟蹤的目的沒有達到,乾脆就現身擋住了他的去路……”
“那你和他動手了?”望山擰起眉毛。
一個結羅已經讓他心亂如麻,現今往日信任的好友也對他虛與委蛇,不能再相信了,望山禁不住埋怨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人如此失敗?又或者,他被柔情蜜意給燻暈了頭腦,所以才降低了敏銳的洞察力,沒能及早防範於未然。
南宮玥輕笑著回答道:“動手是真的動手了,但我與他過了三招就知道打不過,只要轉頭就撤,一路趕了回來。”
望山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將信將疑,“這樣說來,是你受傷了?”對於結羅會武功並且武功頗高這一點,望山還真的有些吃驚。
南宮玥搖搖頭:“沒有啊,我跑得快,所以他還沒有來得及傷到我。”
“玥,既然你說他未傷到你,那雪地上的血又是誰的?”望山禁不住臉露憂色和迷惑。
南宮玥驚訝道:“雪地上有血跡?這……難道是,是我離開之後,結羅又遇上了別人?”
望山冷哼一聲,覺著你沒有完全說真話,“玥,念在你我過往情意上,有些事情我不想與你點的太明,你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應該自己心裡有分寸……如今,絳雙的將來已然攢在我的手中,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罷,識時務者為俊傑,我們就開啟天窗說亮話。只要你忠心臣服於我,你願意保全這君臣之義,我又怎麼會虧待你?”望山這是在做最後一次的試探,敲打敲打,一方面是看在過往的情面上,一方面是覺得南宮玥畢竟是個人才,貿然棄之實在可惜。
看望山如此眼神,南宮玥頓時心頭一滯,垂目而笑,果然前幾日的信鴿是沒有順利抵達國都吧。憑著望山的聰明和心思敏銳,應該猜到了自己真正的主子是誰。
他們搶他們的皇位,自己參合在其中是註定不可能全身而退的,然而一開始就跳進了這趟渾水,他又如何能夠中途喊停。
——一朝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