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宜勉強動了動筷子,抬頭往四周看了看,輕聲道:“公子,我沒有私藏軍鹽。那都是太傅林大人下的圈套。”
我點點頭,又將一塊鴨肉塞到嘴裡,邊吃邊道:“我知道。你還活著就好。”
他鬆了口氣。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公子如今如何打算?”
我將鴨肉嚥下去,放下筷子,問他:“據你所知,現在朝中是什麼形勢?”
“公子失蹤後,兵、吏、禮、戶四部尚書聯名上書,懇求太傅暫攝一切帝王權務,以穩大局。但是內閣陳大人和嚴大人堅決反對。”
我笑道:“有什麼好反對的?”
太傅,不就早攝了一切帝王權務嗎?
“一國焉有二君之理?”古宜忿忿道,“兩方僵持不下。最後太傅退步,下令一切事務統交內閣,並說,當務之急是打探出公子下落。”
我點點頭,沒有接話。
古宜嘆氣道:“我只怕他是表裡不一,明藉著打探公子的下落,實際上卻欲行不利斬草除根。我聽說兩日前京城侍衛半夜搜捕一個人,什麼厲害的兵器都動了出來,最後連太傅都親自出馬。公子,你說說,這是探查您的下落嗎?這分明是要置您於死地啊!”
他還想說什麼,我搶先問他:“你如今是要犯,如何能在京城藏身?”
“幾位先父的舊將輪流收留我”他回道。
“他們都和陳大人嚴大人一樣,反對太傅暫攝帝王權務嗎?”
古宜抬頭看著我,堅定道:“我等自當忠心報國,豈容奸佞之臣為非作歹?”
我看著他,開心地笑了一笑。
“公子處境危險,又如何藏身?”他問我。
我想了想,不答反道:“我的藏身之地,有人……不太靠得住。我想盡快離開此地出城。”
他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可以去安排。”
“越快越好。”
他思考很久,又對我道:“公子,你若信得過我,今夜子時,我可以安排人去接你。明早就可以出城。”
我點了點頭,卻道:“不用接我。就在這飯館旁的巷子門口等我即可。”
他詫異看著我,應諾一聲,站起身訕訕道:“那我去籌備了。”
“等等。”我攔住他。
他的表情更是詫異。然後,他突然半跪下來,激動道:“公子,雖然先父犯下勾結前朝慕容氏這般大逆不道的過錯。但是我當真是赤膽忠心,甘願為公子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我愣了一愣。
然後我不好意思地嚥下口唾沫,撓頭喃喃道:“你……誤會了。我讓你等等,是想問你,能不能先幫我把飯錢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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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吃完飯後,用古宜給我的幾錠銀子,去買了套好料子的衣服。
那個老頭先前給我的黑衣粗糙得很,裡面的線頭也不整齊,我穿著一直很不舒服。
我就這樣穿著新衣裳回到了藥鋪。我沒有再回藥鋪後頭的房間,只是手裡捏著那張一百兩的銀票,呆呆坐在打烊的藥鋪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頭猛然有烏鴉“吱呀”大叫一聲,嚇了我一大跳。
我這才發現,窗外繁星滿天,早已經到了深夜。有一輪模糊的殘月正半掛蒼穹之上,如霧如水,將哀愁無聲瀉了一地。
那個去買米的老頭,竟然還沒有回來。
我低頭,發覺我手裡的銀票,已經被我一手的汗水浸溼了。
掌心溼漉而粘稠,不知為何,我想起了兩天前,我伸手去摸他的肋下。
那個時候,掌心裡,也是一手的溼漉和粘稠。
我把手上的汗擦乾,又默然坐了一會兒,終是站起身來,朝後頭的房間裡走進去。
那個男人正躺在床上,痛苦地低咳著。
他每咳一次,嘴角就有一滴血流出來。枕頭上,全部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逶迤開去,蕩人情思。
兵部尚書沒有說錯,這箭上的毒,的確很厲害。
我咬了咬唇,走到他面前。
他聽到動靜,緩緩轉頭,看著我。
然後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新衣裳,神色微微一愕。
“我今晚就要走了。”我對他道。
只這一句話,他就明白了,那一瞬驚愕也消失殆盡。
“對方靠得住嗎?”他非常平靜地問我。
我想了一想,回道:“應該比你靠得住。”
他不再說話,只是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