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救的我?還有其他人活著嗎?”少年努力使自己不那麼弱勢,無奈體虛力弱,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暗啞。
“當時就你一人還剩口氣,便只救了你回來。還好九齡公醫術高明才救回了你這條小命。”褚雲重極自然的坐在床邊,伸手撫上宗赫額頭,欣慰的道:“極好,沒有發燒,明日九齡公來為你換藥時,你可親自謝他。”
宗赫心中一痛,雖早料到是這樣,從旁人口中親耳聽到,還是止不住的難受,像有什麼摁住了胸口,沉沉的,連呼吸都困難。
褚雲重正笑咪咪的等著少年感恩戴德的謝自己的救命之恩,誰知這宗赫真是不通人情,竟硬生生地扔過一句話差點砸他一頭包。
“既是都死了,還救我幹什麼……”
從小到大,除了那少數幾位,還真沒其他人敢這麼跟自己說過話。但少年那一臉悲切,卻也讓褚雲重無從發作,只苦笑反問道:“為何不能救你?!”
宗赫垂了眼,扭過頭,低聲道:“我若死了,並不會有人為我難過。”
少年聲音裡並無太多的哀怨,更多的,是一種生無可戀、孤絕此生的悲痛與絕望。療傷時那麼堅強的他,此刻卻如此茫然無助。這種感覺就像一塊冰,融化在褚雲重心底,那個不太容易溫柔的地方,瞬間柔軟了幾分。
“年紀輕輕的,何必自憐自艾至此地步呢?!”褚雲重伸手轉過他的臉,對上那雙落寞如星塵墜落的眼眸,一字一字的道:“宗赫,你聽好,哪怕你現在失去了很多親人與朋友,不代表你未來不會再有親人與朋友,哪怕你現在失去了家,不代表你未來不會再有一個家。你可還記得你在曼丹島曾救過的那些百姓,哪怕你忘了他們,他們卻會永世記得你的恩。這回你千里迢迢遠赴京城,他們可不都會掛念著你,既盼著你入京中選,更盼皇帝能給你一個新家。”
宗赫默默聽這一番話,心中真是酸澀難言。這一路行來,身邊人也常常勸慰鼓勵自己,只是他們都是粗人,不能像這人說得如此入情入理,聽著讓人難受的幾乎要淌下淚來。
心酸之餘,也不是不吃驚的。怎麼這人竟會對自己的事瞭如指掌?哪怕自己貼身收著的名牌冊書叫他瞧了去,自己家族之事,卻也不是普通人能知情的。
宗赫稍攝心情,又凝神看他。此人是誰?瞧他說話間氣度不凡,顯見得是身份尊貴之人。難道,會是朝廷的大官?還是前朝受封的那幾位縣公?不過看他年紀那麼輕,卻也不像。
再一眼瞄到他的寢衣袖口上繡的金鑲五彩盤雲龍,少年恍然大悟,問道:“你是哪位縣公之子吧……”
嗯,初次來到中原的小南蠻子能有這般眼力,也算不錯了。褚雲重笑而不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雖並沒想故意隱瞞自己身份,只是想著宗赫現時說話雖衝,卻也爽快,就怕他知道了自己身份,一時拘謹起來,反而無趣了。
這時,屋外傳來一陣沙沙的踏雪聲,在牆外停住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隔著窗道:“主上,何先生命廚下煮了藥粥給宗侍選,可要端進來?”
“進來。”褚雲重聽出是孟馳的聲音,便不同他廢話。
聽到吩咐,孟馳應了一聲,樂呵呵的端著個酸梨枝兒的木條盤,長得濃眉俊眼的高大漢子小媳婦獻寶似的就進來了。
轉過曲屏,抬眼便瞧見褚雲重穿著寢衣正坐在宗赫床邊,氣氛竟是異常和諧,便笑著問道:“宗侍選可好些了?”
“你……你是不是……”宗赫遲疑了一下,這人彷彿就是昨兒晚上……不過當時自己身受重傷,瞧什麼都是模模糊糊的,哪裡還能認得是不是眼前之人。不過聽他的聲音,確是有七八分相似。
褚雲重點頭應道:“這是孟馳,我的貼身侍衛,昨夜便是他自山上救了你回來。”
宗赫掙扎著想要支著身子,全身上下卻是散了架般的痛,只能半仰著頭歉意道:“多謝孟大哥救命之恩,只不知其他人的屍首……其中有幾位是我的隨從,另幾個雖是仇人,卻也曾是同宗同族之人……”
褚雲重見他能這樣想,顯見得不是心胸狹隘滿心仇恨之人,心中對他憐愛更添一分。
孟馳心中也是不忍,忙道:“侍選放心,死者為尊,所有的屍首都已擇地安葬了。侍選也不必太過憂懷,好好將養著身子,此次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的。”
褚雲重拿眼瞟他,既贊他會辦事,也怪他多嘴。孟馳自知多餘,這情景也不便多話,便擱下條盤笑著告退了。
“你可別亂動,身上還吊著藥水呢。”褚雲重等孟馳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