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想來,阿嬤所說不過將我當做照國血脈,小時所見不一定真,遠離紅塵的生活也並非難過,那又是為什麼?
還是我早已將此事做成了慣性,再停不下來?
看著牡丹,我突然感覺,這些問題,就是我自己也答不出來。好似我完全是一具木偶,完全沿著阿嬤給我的路走,從未想過還有別的什麼選擇。
“哪裡有這麼多冠冕堂皇的理由?”牡丹卻笑了,笑得諷刺,“你不過想作萬人之上的那一個,即便沒有照國,還有錢國孫國李國,誰不想要這一片天下?”
“不是這樣。”一定不是這樣的,別的我什麼都想過,唯獨這個,絕不可能。
牡丹仍舊盯著我,許久,彷彿不願多說,“總之你得走便是了。”
“那又如何?”若是從前,我恐怕還會相信這朵牡丹花會閒來無事來這兒逛一逛,可我不會覺得牡丹教教主會有這麼閒。
牡丹又笑了,這回倒笑得歡暢了許多,“君上君上,你叫我說你什麼好?你就真覺得魏康會真心幫你?他有什麼理由?”
我不答,這也正是我疑惑的地方。
“你不是真以為他就是你見著的那個模樣吧。”笑夠了,牡丹終於認認真真道,“魏康這人,當初誰都不覺得他能當定遠大將軍,可現在沒誰自以為可以取代他,他是這種無緣無故做好事的人麼?”
“至少比拿刀架在我脖子上的好。”
“你遲早會發現你剛才說的那句話有多荒謬。”牡丹倒也不介意,將刀收了起來,“我不過一句話,我能助你離開,當然你也可以相信魏康。”
說完他便要走、
我叫住他,“你又有什麼立場幫我?”
“嗯?”他歪著頭,煞有其事地想了會兒,“古人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也許我這一輩子也想做點善事,叫你也風流一回吧……不如,你在我之下,叫你試試我的本事?”
咳咳……我本不該指望他可以正常多久的。
“不過,能讓我的刀架著還這麼淡定的,你倒是頭一個。”一會兒,牡丹又別有深意地補充了一句。
嗯?
似乎是的……他的刀迎著我,我卻莫名得並不如何緊張。
我將目光放遠了些,好似看到十數年前的杏樹下,猶記得那時阿邙被我纏得煩了,便經常舉著劍不准我過去,剛開始猶有些畏懼,久而久之,便不怕了。
興許,是因為這個吧……
(二十一)
【拾壹】
回了房,見著阿邙仍然睡著,不禁鬆了一口氣。不知為什麼,就是不讓他知道我與牡丹見過面。也許……牡丹說話的方式的確叫人誤會?
瞧阿邙睡得熟,一呼一吸綿長平穩,我卻難以安眠。這幾天的時間,知道了許多原本不知道的事情,照國久國遠非我先前想象的那麼簡單,甚至是西域天原國也藏了不少不為人知的東西,我身邊的每一個似乎在幫助我的人都另有圖謀難以揣測,我就如同被捲進大海波濤中的一隻螞蟻,漫無所依。
也只有他才能叫我安心了,就像是好不容易才攀上的一片葉子一般。若有一日,就連他也沒了,便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只是清算我虧負他的,我有什麼理由叫他留下……
若如此,還不如就此破釜沉舟,斷了後路,搶先闖出條路來,免得將後來失去了,無所適從,狼狽不堪。我突然發現阿邙實在太重要,足以叫我將全部心思都系在他身上,可他又不夠重要,叫我許多時候不得不放棄那些同他有關的。
我被我這個想法給嚇了一跳,就在剛剛那一瞬間,我彷彿看見我與阿邙的距離無限地拉遠了,遠到他成了一個點,我如同被固定在原地,連叫喊挽留都不行。
是不是每個正打算放棄一起的人都有曾有過這樣的絕望?
我再不敢讓他離開我的視線,就這麼盯著他,盯到眼睛痠痛得不行。總有種他立刻就要離開的錯覺。
許久,我感覺窗外滲進了一絲曙光,阿邙緩緩地將眼睜開,見我這麼看著他,似乎有些吃驚,不多會兒,便自發地拽了我的手拉將我拉進他懷裡。
也許,此時最大的幸運,便是我還有退路,還不必做到破釜沉舟的那一步,不必放棄,不必忘記。
【拾貳】
“我要走。”我在他懷裡悶了一會兒,嗅著他的味道,然後道。
阿邙微張了張口,似乎想要反駁,我等著他說,他卻半晌不出聲,我猜測他會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