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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捻著玳瑁筆桿問,“看你是張生面孔,我得先跟你說明白,這香火錢捐得可有規矩。”

仍是淡淡含笑,問道,“有何規矩?”

“你若捐金千兩,我這功德簿上卻也只能寫上‘五百兩’。小僧們朝夕與這香燭、蒲團為伍,總也得嚐點甜頭,方才好為你引見。”

“可是引見大將軍溫羽徵?”

“放肆!大將軍的名諱也是你這等無名小卒可以直呼的!”瘊子和尚身旁的另一個和尚呵斥出聲,頗為不耐煩地說,“自是引見我們住持覺滿高僧,住持出家前也是姓‘溫’,若論輩分,還是大將軍的遠房堂叔……你這人哪來那麼多廢話!是金銀珠寶還是奇珍異玩,到底捐多少、捐不捐?”

“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溫商堯也不看那倆守門奴才,修長兩指夾有一兩紋銀,輕置於香案之上。“行得匆忙,只攜有這碎銀一兩。”言罷,便徑自走往寶殿後門,及地大氅飄飄欲飛,更添一分凌駕眾人之上的尊貴氣度。

“你、你大膽!你知道這兒是哪裡?這兒可是溫郎廟!觀音見了讓道,羅漢來了避退,上窮碧落下黃泉,再尋不得第二個這樣的地方來!”瘊子和尚抬袖一呼,從殿後便跑出了二十餘面目凶煞的光頭僧侶,夾刀帶棒地攔於溫商堯身前,一看即知俱是練家子。他眯起眼眸,目露兇狠道,“莫說區區一個京官,便是丹墀金鑾上的小皇帝來了此地,若壞了規矩,也得挨一頓教訓!”

眼見風饕電掣的危勢一觸即發,那男子倒仍是從容不迫,下頜微抬,眼梢輕瞥,含笑一聲輕咳。

尚不知後院起火,溫大將軍倒樂得逍遙自在。兵部尚書莊葦暴死家中,兵部侍郎馬開元自認遇上了難逢的升官機會,趕忙邀大將軍去紅帩閣喝花酒。

鄔小翎自是撒嬌弄媚,使出渾身解數,再加之一眾美人歌舞侑酒,當真好不快活。

直至月落烏啼,樹影匝地,一干人等方才興盡而歸。

“想大將軍十六歲從戎,屢出奇謀,屢建奇勳。若大周無大將軍,何來這蟾月當空的忻樂祥和,何來這夜不閉戶的盛世太平。”馬開元自以為奉承得妥當,豈料溫羽徵反倒怒目而視,狠狠推了他一把。“胡說!”一身海棠紅深衣的溫大將軍因酒酣耳熱而玉面泛出桃色,兩廂映襯下竟比那嬌娥初嫁亦不遜色。唇如血色瑪瑙,濡出攝人心魂的光亮,啟了啟道,“若無我大哥,莫說沒有這忻樂祥和、盛世太平,只怕要賊寇橫生、餓殍遍野!”醉容愈顯不悅,當即拂袖而去。

“大將軍所言極是,”李謙一步上前將他扶於肩頭,隨機應承道,“若大周無國公,何止賊寇橫生、餓殍遍野,簡直要山崩水竭、日月不光!”

“這還……還差不多……”俊美郎君挑起一個滿意的笑來,忽而又低眉垂目,面帶悵惋之色地喃喃道,“人皆說‘世間男子皆薄倖’,可哪裡又及得上女子的貪慕榮華、楊花之性……若非那個……那個女人……大哥如何會落下這身惡疾,傾世風華轉瞬竟為枯朽……”

心忖這般模樣回得溫府,定會叨擾到溫商堯,李謙扶著醉得上不了馬的溫羽徵走往了溫郎廟。方進後廂,忽見廟裡的幾個和尚束手束腳地立於門外,張張面孔比死了爹孃還要慘淡悲慟,心中不禁生疑。又見他們一個勁朝自己瞥眼擺手,也不知何意,即延頸往那禪房望了望。這一張望不打緊,頓覺有人掄起重棍打於後脊一般,一個腿軟撲跌,險些把架於肩頭的溫大將軍給甩脫出去。幸而溫羽徵早已醉得雲裡霧裡六親不認,倒也不介意,自己搖晃著往那房裡走去。

“怎麼有人在這兒?”見得搖曳燭火映襯著一個正襟而坐的清削人影,一剎駐足門口。忽而又跟恍然大悟一般,掉頭看向李謙,豎起一指點笑道,“定是你個乖孫兒,給你溫爺爺尋了個好模樣的男娼來……”

屋中男子放下手裡茶盞,抬起眼眸看著那滿嘴醺醉胡話的俊美郎君,一張臉無喜無怒超然雲淡,也不說話。

眼見溫羽徵舉止放肆口無遮攔,李謙急得如火上樑,想要出言提醒,又如何不敢在溫商堯面前造次,僅能不停朝他使眼色,直恨不能將眼珠瞥出眶來。

可溫大將軍已一腳高一腳低地走至自己兄長面前,伸出凝脂白玉似的指尖輕輕挑起他的一綹黑髮,唇邊生出一絲邪佻的笑,俯身逼近他的臉孔道,“這人倒有幾分……有幾分似我大哥……”

☆、9、醉來卻不帶花歸(中)

溫府庭院內的幾株芭蕉一如嫋娜美人,房前簷下,墨青深赭頻頻弄姿搔首,驀然生出濃重香氣。溫羽徵雙目視前,直挺背脊地跪於兄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