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下三樓,南疊楓直接出了歸一閣,一路兜兜轉轉,進了寒花院。
門未落鎖,反而一片大敞,院子主人若非起了個大早,就是一夜未眠。
果然,走近幾步,便見那人坐在主屋前的石階上,仰著頭逆著陽光投下的光束,半眯著眼睛。
感覺到南疊楓在自己身側也席地坐下,呼延嘯轉過頭,伸手在他額上探了探。
額際的面板微涼,燒已退盡,呼延嘯好容易清淡下來的眸色慢慢地溫柔了回去,探在額頭的手一寸寸滑了下來,在那精緻的臉畔流連許久。
南疊楓瞬也不瞬地與他對視,亦不說話。
昨夜高燒昏睡中有些恍惚,但記憶中仍有些零碎的片段,尤其是……呼延嘯無法禁忍的吻,還有那猛然地摔門離去。
早已拆垮所有心防告訴自己,不如去愛眼前這個,千依百順愛著自己的男人。
但難抑的情動卻終止在他極少現出的憤惱,可想而知,自己在睡夢中呢喃出一個多麼要命的字眼。
脫口而出的這個字,如極度乾涸中的鴆酒,下意識的第一個念頭,已然不是生還。
若要的只是命,便給了,又何妨。
眷戀在自己頰側的手收了回去:“楓,你會後悔,”呼延嘯長長嘆了一口氣,兩手撐膝站了起來,拂袖往裡屋而去,一邊道:“但是……我也沒有辦法。”
南疊楓看著他進了裡屋閉上房門,這才站起身來,出了寒花院。
迎面而來的纖細身影停在半道,墨綠色的衣袍襯出白皙如雪的面板,晶亮的眼睛輕瞬,神采玲瓏。
南疊楓也頓步不前,彎眉輕輕一抬。
到底被這使毒的小祖宗算計了,他一早算準昨夜有雨,故意扯著自己在雨中說了半天,惹起這場高燒。
“慕容兄的藥果然奇效,”南疊楓道,“我明日啟程,去玲瓏山。”
慕容笛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上前數步走到南疊楓面前,提起手中一個布袋交至南疊楓手中,道:“任無禾毒術雖不高明,但總舵能人不少,加上所藏齤 毒物之多無法想象,這些解藥你且帶著,一來防著他們陰招,二來……若是揚心中了什麼毒,也好即刻醫了。”
南疊楓接了那布袋,道:“芙蓉峰那裡……”
“瀟雲已經在路上,明日也該到了,我們後天也會出發。”慕容笛抬起眼來,道:“只要揚心無事,豫州七地對我二人而言不在話下。”
“好。”南疊楓點了一下頭。
慕容笛也點了點頭,隨即轉身而去。走了數步,卻又住了步子,轉回半個側臉道:“那曲子也太悲慼,不好聽,別吹了罷。”
日頭漸起,天高雲淡,微風掠過,已是秋日的微涼。
慕容笛身影漸遠,驀地卻想起呼延嘯那一句後悔之言。
花草榮枯不過一季,可曾後悔過曾經綻放?
彩蝶之生亦不過旬,可曾後悔過破繭而出?
自降生起就註定的輪迴,骨血中鐫帶上的牽絆,豈是後悔二字,便可破解。
若問是否後悔愛過那人,我的答案亦是如此。
並非後悔與否,而是即使後悔,也早已來不及。
夜入四更,彎月當空。
山道中一支騎隊蜿蜒而上,每匹坐騎的四蹄皆以軟布包裹,一行人行的靜默無聲,有如鬼魅。
五個當先探路的兵士走在最前,樂正飛行在第六,抬頭看了看月色,向並行的雲肅道:“再行半個時辰便可翻過此山,下山道口只有一座十人的小守駐,我們衝過去輕而易舉,這裡距葉廷恭佈下的最近營盤也有十里,我們一路疾行,半日便可到我軒成大營。”
“多虧樂將軍熟悉此處地形,知道隔五十里處有這小山可以繞行。”雲肅道,“否則若闖重兵把守的關門,這動靜可就難收拾了。”
“呵。”背後驀地傳來一陣冷哼,雲肅與樂正飛各自皺了一下眉,知道是身後杜瑞山發出,卻也不再交談。
杜瑞山換了一身利索的勁裝,面上平素的溫文意態灰飛煙滅,繃著一張臉肅氣畢露,明明還是一派書生般的斯文相貌,卻偏偏有了修羅的煞氣。他心中極是不悅,按先前計劃,樂正飛被劫獄之事尚不及傳至邊關,關卡查驗並不甚嚴,他二人只需在那秘營換過馬匹稍作休整,隔日便可喬裝出關,大不必費此周章。
那秘營已然暴露,這些精兵若還留在松煙鎮無異坐以待斃,帶著這麼多人出關絕不可能,只好暗夜拔營繞路而行,而且,若非這兩人過於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