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霜掌……”合圍的為首一人視線猛然自那斷氣之人身上抬起,落到那黑衣人溫潤的臉上,眼中驚恐難抑:“呼延嘯?”
很多人都因為呼延嘯的謙潤公子之相忽略了他的可怕。
荊州呼延家,其世傳武學蓋世,家風謹烈,鼎足武林百年。
一套曠世落葉霜掌,足以令人聞之喪膽。
江湖傳言,此絕學雖獨步天下,卻寒氣至深不宜久戰,若呼延家後人起手便是落葉霜掌,則要麼是這對手武功為罕見之高,要麼,就是要取對方性命。
凌厲的掌風破空而出,不給身側敵手反應機會,左手一轉,早已遞到一人胸前,手腕勁力一發,蝕骨寒氣勃然擊出,同是右手一開一劃,掌風中力注七成,拍到面前猛然一轉化作手刀,劈中另一人頸側主脈。
不大的堂廳被他氣圈所籠,只一睜眼功夫又有數人斃命,尚未入秋之夜卻已如深冬般寒凍,堂中眾人被這不斷擴散的勁氣襲籠,內力為寒氣所凍幾乎吐納不開,只好一齊邊擋邊退。
呼延嘯始終不發一言,溫潤的臉上此時森冷若霜,點拍擊劈行雲流水且殺且進,所過之處擋格者盡數氣絕,呼延嘯卻越打越猛,出招也越來越快,廳中尚餘十餘來人卻無一有還手之力。
飛起一腳踢中一人小腹,右手掌心蓄力揚手一拳擊出,生生將那人揮出兩丈之外,左手一拿一抄,已將面前那人衣領提住,猛得一推按到桌角。
那人不知是因為驚恐還是被呼延嘯周身寒氣所迫,嘴唇竟有些顫抖,睜大著眼睛緊緊盯著呼延嘯,不知他要如何取走自己性命。
呼延嘯冷冷看著他,卻似此刻方才想起動手前這人半是懷疑半是驚懼之下問出的那一句“呼延嘯?”,唇角微微一勾,直勾得人心吊膽寒,回答道:“在下確是呼延嘯,郭香主,幸會。”
那人心中一顫,只覺呼延嘯氣息迫近,周遭寒意懾人。
呼延嘯慢慢鬆開提著他衣領的手,移到他左心口,掌心勁力輕吐,那香主立時若墜入寒天冰池般面色青白唇色青紫,雙唇劇烈顫抖,喉間隱隱鼓動,卻始終發不出一聲。
“去告訴你們暗主,”呼延嘯眼色森冷,“他若敢動水揚心一根頭髮,我必教陽靈教上下無一活口。”
話音落地,屋外空中炸起一束不甚明亮的焰箭,焰光紫紅,驀起而落。
那香主看見那焰箭隱沒在深夜之中,似是猛然想起什麼,本就圓睜的眼睛瞪得更大,卻仍舊說不出一個字。
“郭香主請千萬記得我的話。”呼延嘯驀地掌力一撤,旋即不待那香主回神,早已閃身掠了出去。
轉過四條小巷,面前一條不大不小的闊道,道邊一幢小屋前停著一輛墨蓬馬車。
鞍上端坐一人,右手按著腰間佩劍以待隨時發招,一見呼延嘯卻似鬆了口氣,側身撩起布簾好讓呼延嘯上來。
呼延嘯踏上馬車,道:“走罷,展庭。”
車輪軲軲,暗夜之中黑色駿騎拉著馬車穩進而行。
馬車中坐著不知該驚該懼或是該喜的四人,雖然方剛得救逃離陽靈教大宅,但卻不知是何方人物,見馬車開始前行,又忽然鑽入一人,更是心驚膽跳,一時彼此抓了互相衣袖,大氣不敢一喘。
呼延嘯猶自帶著方才劇斗的戾氣,較平素而言凶煞得多,於是略略整了整衣襟,俊朗的臉上慢慢回覆了往日的溫潤謙恭,俯身向著正中華髮白鬚卻滿臉精明的老者深深行了一個大禮,道:“莫伯伯,晚輩呼延嘯來遲,請莫見怪。”
長榮七年六月十四日,陽光撕破陰沉數日的烏雲,烈光四溢。
兩則不脛而走的驚天秘密,在初晨的京城火速炸開,聽聞者皆色變。
秘聞之說並非空穴來風,因為這正自不斷擴撒的訊息,來自忽然現身的兩件物事。
一件是已故御醫總代芮祖的秘診處方,另一件是陽靈教上任暗主的加印秘符。
方子寫注為庚泰九年二月,開得也並不深奧,略通醫術的人只消稍微琢磨,即知這受治之人多半久年無子。
那陽靈教秘符也無甚神秘,不過是一方三寸來寬的黃帛,其上蓋了一個黑色的墨印。
震動京城的,既非這藥方也非這秘符,而是這兩件物事上的名字。
庚泰帝雲琉,和,祿王爺雲幽。
長榮帝生於庚泰九年一月十八,而二月,御醫總代卻還開出了這等藥方。
庚泰十六年被全家盡戮的祿王,名諱為何出現在那秘符上,一切已不消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