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燭上燃了,屁顛顛奔去找夜斂塵合計。
次日,時近晌午。泉城最大的客棧會仙樓,來了兩位打尖的客官。一位穿著回紋藍袍、琵琶襟月白馬褂,持扇佩玉,閒庭信步颯颯清靈。另一位穿著灰袍玄褂,黑髮高束,面沉眼利,左肩負笈,右手擢一柄魚鱗鞘寶刀,不怒自威直教人退避三舍。
客棧小二一面熱情洋溢吼堂,一面小心翼翼招待這倆角兒。
灰袍玄褂人低沉道:“上你們這兒最好的菜,給爺利落弄乾淨,不然小心你腦袋!”
藍袍白褂人一笑橫扇,阻止道:“誒,如今泉城蝗災鬧得厲害,饑民尚食不果腹,咱就甭挑剔了。倒是,久聞章丘大蔥蘸醬的名頭。來一碟兒,配上面餅和小酒,正應蘇子那句,人間有味是清歡。”
“都聽七爺的,”灰袍人話不多說,將寶刀往桌上一拍,呵斥小二,“還不去辦!”
小二嚇得一蹦三尺,諾諾跑人。待酒菜上來,藍袍白褂的主子從袖裡掏出一錠銀子,擱桌上,笑如春風道:“小兄弟,我向你打聽個事兒。”小二既怕灰袍玄褂人發怒又捨不得銀子,低頭哈腰應道:“小爺您要打聽什麼,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藍袍白褂人展扇做個附耳的手勢,壓低聲問:“龍山鎮怎麼走?”
小二聽得一驚,龍山鎮是出產貢米的地方,自打蝗災肆虐,泉城就剩下那處安然無恙。可是就在不久之前,那裡遭到了四煞神教的洗劫,貢米都讓那夥人發放給了饑民。這事兒鬧得很大,驚動了上頭的人。知府府衙的官差,多次交代他們這些開客棧的,留意京城來的欽差密使。
“我們聽說,那龍山鎮,和古時軒轅帝有些干係。想去碰碰運氣,淘幾件值錢玩意兒。”藍袍白褂人似瞧出了小二眼中的驚疑,有意無意解釋。
一炷香時間後,知府府衙裡,知府餘善水和副都統杜巽一,湊頭把玩著藍袍白褂人給小二的那錠銀子。這是一錠官銀。普通人若在民間使用,那可是梟首的大罪。
“他要去龍山……”杜巽一琢磨道。
餘善水捋須道:“下官在任三年,從未聽說那處有黃帝的遺蹟。”
小二也挺費解:“小的也是這麼說的,勸他倆去曲阜,孔聖人的故里,那興許有明器。那白褂子的小爺不答應,說孔廟孔陵都去兩三回了,秦始皇和金兵糟踐過,如今連個木屐都不曾剩下。入目是墳包縱橫荒草萋迷,蛇鴉俱畏而不近,子貢之楷寂無聲,贔屓馱碑向天呈。”
杜巽一點頭道:“那地兒確如此。我陪萬歲爺去憑弔過,一品大員進門都得下馬下轎,可嚴著……他若是個倒騰明器的小販,怎會進去的?”
餘善水坐立不安道:“咱們最好去看看。”
兩人換了便服,急衝衝趕往會仙樓。到大堂揀桌坐下。藍袍白褂、灰袍玄褂的兩人,還在那兒就著大蔥蘸醬吃麵餅,時而談笑風生,時而緘口思索。餘善水用胳膊肘搡搡杜巽一,斂聲道:“看見了嗎……那小爺,可不簡單哪。那月白琵琶襟褂子,是蘇州宋錦,宮廷裡用的料子。那回紋藍袍,是緙絲的,一寸緙絲一寸金,江南只有四家做得出,全是供京中王公大臣用的。”
杜巽一是武官,注意到穿玄褂灰袍的男人:“那一個,是練家子。”兩人一合計,錯不了,定是皇子欽差。上去斂衽就是一拜,自報家門道:“下官泉城知府餘善水……山東副都統杜巽一……”
玄褂灰袍人聞話拍案而起,瞠目而視,叫了聲:“大膽!”
藍袍白褂人穩住灰袍人,撂下面餅,一開口直冒大蔥味兒:“…知府、副都統?沒毛病吧你倆~直隸三省天子腳下,竟敢冒充朝廷命官?”
餘善水和杜巽一面面相覷,不解道:“殿下,咱們不冒充也是朝廷命官呀,這……”
藍袍白褂人笑道:“什麼殿下,我看你們是桌下。即是朝廷命官,就應知道,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你倆作為天子門生,不跪天子,跪我一介白衣作甚。”
餘善水擦擦汗,訥訥道:“皇子殿下教訓的是,教訓的是。”
藍袍白褂人無可奈何了,大手一揮展扇道:“起來吧。我可不是什麼皇子殿下,就你們這個咋咋呼呼的法兒,那些偷糧的麻雀不都給驚跑啦~”
餘善水這才和杜巽一起身,直說會仙樓太寒磣怠慢了皇子,要他移駕府衙落腳。藍袍白褂人抵不過兩人勸說,不情不願上了八抬大轎。一路上府役敲鑼開道,吆喝著欽差駕到閒雜人等迴避。唯恐天下人不知皇子來了泉城似的。餘善水心裡暗道,這位殿下要再想微服私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