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無法解脫的程度。然則他不願意為此枉死。只有活著才能得到一切,無論是平靜還是繁華,都必須自由地活著——
即使要去犧牲。
可是他現在卻發現自己竟然在害怕自己再一次殺死這個男人。
即使冷靜地知道必須除掉他才能達到目標,卻還是覺得不能忍受那種驟然間炸裂的恐慌。理智清明,情思卻早已奔騰脫韁,拉扯的他驚慌失措。
狹長的傷口中滲出黑稠的液體,散發著古怪的藥味和腥氣。
「姑爺此來,大費周章地裝醉燻毒,難道不是想除去小人這個活口,再順便細細摸清冷水莊的秘密麼?眼下何必惺惺作態!」魏紫冷笑著將匕首從傷口中抽出撇到一邊。這一抽拉,帶起一串黑紅色的黏液勾連在鋒刃上,也染得衣襟上一片深暗。似乎不像尋常的出血。
「當初那幾個所謂刺客,不但可以潛入府內,甚至能知我嗅覺異於常人而搖動花枝來接近我,想必也是姑爺暗中提點過了罷。只是姑爺後來卻發現他們全然不是我的對手,又恐事態過大不好收拾,是以就上演一出苦肉計,自行替我擋下一掌再順勢殺人滅口。」
「那滿園的花,那撂在我房中的荷包,都不過是為了掩住我的耳目,叫我以為你做那些事情都是掛念從前——嘿,這花,原是沒有白栽。倘若我尚且是當年那個信你至深的無知小子,此刻姑爺必定可以稱心如意。」
月光下,一席話,竟宛若霜寒刺骨。句句敲在戚瀾心頭,帶起他一個苦笑。
「你如何知道會知道這些事情?前幾日你該還不清楚吧?」戚瀾的聲音彷彿金屬碰撞,他深知魏紫自來不擅做戲,前些日子那些不知所措明明白白昭示著他應對當年的事情並不清楚,怎麼如今竟然一時間全都想明白了呢?
除非——他得到什麼確切的情報。然而這種時局之下,誰又會把當年那樁事情的真相洩露給他知道?還是自己當年的佈置終究是出了問題,叫他查了出來?
戚瀾開始冷靜下來企圖周旋一下現在的場面,如果能夠知道他究竟是何窺得真相那自然更好。只是這麼想著,卻忍不住看他的傷處,心裡暗自告誡自己不要太過留神對方似乎有些異常的傷口而放鬆警惕。只要他利刃在手,自己要全身而退只怕還是險的很。
魏紫冷笑道:「姑爺有姑爺的法子,小人難道就不能也有一兩個難辦事的人麼?」
戚瀾苦笑道:「咱們這五年都沒白過,也算是各自有收穫了。」
當年他欺上瞞下,一手將奇銘郡科弊案的種種線索證據拱手送予和太子黨爭位正凶的易親王府,為的就是叫易親王把狄熔一派連同戚氏的勢力連根拔起。豈料易親王老謀深算,竟然和戚府達成共保自己登上皇位的計劃。
皇叔爭權在天朝開國以來本也不是奇事,第四代君純宗文皇帝就是以親王之身,生生擠掉了當時的仁真太子而登大寶。因此眾人都以為會再演當年之局,朝中對於易親王繼位的呼聲之高几乎壓倒太子。
他本想易親王看似是宗室內謙沖第一,可是性子裡狠辣卻是真真切切,倘若成事之後必不容戚氏一族酣睡臥塌之側,如此一來倒也更為乾淨。因此他一直再無動作,甚至一口答應做了和易王府交通來往的關節。
其時的局勢對太子可謂是危如累卵,然而就在先帝病重易親王意圖逼宮犯殿,迫先帝另立儲君並擒下太子的時候,戚幀卻反戈一擊,藉口部署安排將易親王逼宮的三千親兵強行分散,以至於逼官兵將力量分散,遭到早有準備的內衛全殲。
易親王得知逼宮失敗已是第二天凌晨。此時新帝卻已經身襲御命,承受大統。
易親王縱有奪嫡之心,卻畢竟不敢在戚幀掌握了京城一切兵力的情況下冒險做那弒殺新君之事,而新皇亦恐易親王勢力盤錯於朝黨之間不敢對其下手,因此這一樁事故也只能不了了之。
那變故來得太快,戚瀾當時負責同易親王府來往交通,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也被矇在鼓裡。直至那天清早見到老大戚緒戎裝而歸,卻執的是東宮符信前來封賞才知道事情早就塵埃落定。
「姑爺說笑。魏紫今日不過是拜姑爺所賜,有沒有白過,大家心裡都清楚的很。」他薄唇輕輕向上撇著,笑得冰冰冷冷譏誚疏離。
「姑爺不必這般戒備。小人不過是要問明姑爺的來意而已。莫說是區區毒香,就是三萬六千刀的凌遲之刑,小人也不會在意。方才那一刀,本是我一時衝動。姑爺不受原也沒什麼要緊,我這一刀卻也不白挨,從此以後當年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