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可見,這老尚書耿直不假,可心思,定然也是十分活絡的。
他沉吟片刻,已然想通了這其中關節,這富家子弟花錢買功名又不是今年才有,怎麼往年沒事,今年就鬧了個沸反盈天?
要麼,是今年實在是收賄太多,乾的過了。要麼,就是有人在背後點了把火。
而會在背後點這把火的……
老尚書此刻已是心如明鏡,摸了摸鬍子,不由讚歎:“好啊!高!這招實在是高!”
阿福早習慣了自家老爺的脾氣,躬身立在一旁,看著這老頭吊著條打著夾板的腿躺在床上一個人傻樂,也不出聲詢問。
片刻之後,吳老尚書卻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收了笑容:“阿福,禮部怎麼樣了?”
“回老爺,那群鬧事舉子已經向禮部打過去了,禮部官員……嗯,都跑光了!”
吳璟一驚,立刻疾聲發問:“上官治和周秉呢?”
“不知道啊……”阿福答道:“剛剛少爺傳回來的訊息,禮部大堂現在已經沒人了。估計,也是跟著一起跑了吧……”
“他們倒不會就這麼跑了,除非以後不想混了……”吳璟喃喃自語:“周秉那人我知道……確實是貪了一點,可心腸不壞……怕就怕上官治那小子……”
“阿福,你立刻去巡捕營!”吳璟突然想清楚了,臉色大變,不顧自己斷了的腿,掙扎著就要坐起來:“不行!你去沒用……去把你家少爺叫回來!”
“老爺您當心腿!”阿福慌忙上前攙扶:“小的這就……”
可阿福的話還沒說完,大管家突然驚慌失措的衝了進來:“老、老爺!少爺剛剛傳回來的訊息,巡捕營已經整裝待命……要、要……”
“喪盡天良的東西!”老尚書氣的渾身顫抖,重重的一捶床:“快!扶我起來!備轎!立刻備轎!”
“老爺,你的腿……”
“來不及了!”老尚書一頭花白頭髮顫抖著,衝著管家大吼:“他們這是要草菅人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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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的丞相嚴潘簡直是焦頭爛額。
正午時分,會試揭榜。嚴潘聽到么子中了二甲第四,非但沒有一點高興,簡直是心頭冒火。
這事前因後果說起來也簡單。
這嚴家三公子嚴老三雖沒有杭州知府家的馬老三那麼惡名遠揚,可也是紈絝一個,吃喝嫖賭樣樣在行,唯獨讀書不開竅。真憑著實力去考,連個舉人都未必能中,如今這個二甲第四,有腦子的都知道他是花銀子捐的。
嚴相在朝堂上混了幾十年了,早就修煉成了人精。前些日子考官受賄的傳言扶搖直上的時候,他便已經察覺到了風頭不對。這老狐狸嗅到氣味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叮囑一眾手下萬萬不可給自己兒子弄個金榜題名。
畢竟以他嚴家如今的權勢,並不缺這一個進士。
結果哪裡知道,自己一個沒留神,後院失火。那嚴三公子不知是找的哪路狐朋狗友搭的線,揹著他偷偷的去找了副主考王允成,遞了張“關係條子”。這公子哥的想法也很簡單,他不過是想著,此次若是中了個進士,便算是對自己爹孃有了交代,日後就再也不用起早貪黑的辛苦讀書,可以一心一意的遛馬逗狗。
王允成不明所以,收到條子,還以為是嚴相的意思,想著這獻殷勤的機會終於是來了,於是,大大方方的將這嚴家三公子塞進了二甲前十。
他哪裡知道,自己這這馬屁,完全是拍到了馬腿之上。
考生剛開始砸貢院的時候,嚴相就明白了,如今這事,說白了就是太子與三皇子的博弈。太子想借春闈舞弊打壓南方世族,而三皇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南方出事。
而此時能起關鍵作用的,還是皇帝的態度。
於是,他當機立斷,立刻換上官服,風風火火的進宮面聖——去探皇帝的口風。可到了宮門口,卻是吃了個閉門羹,皇帝在上清檯修道,不見。
嚴相急的是滿頭大汗,可也沒有絲毫辦法。
此時的京城,可謂是風雲際會,各方人馬全都行動起來,牛鬼蛇神俱已粉墨登場。
從貢院狼狽逃出的歐陽三人氣都不敢喘一口,馬不停蹄的趕往祈王府趕去,去見自己的主子三皇子。考生完砸了貢院,正向禮部殺將過去。而巡捕營也已經整裝待發。從禮部逃出來的上官治正趕向長公主府,長公主府的上官瀾正趕向嚴丞相府,而嚴丞相,已經進宮面聖。至於皇帝……還在沐浴禱告,就等著紫冥扶乩。
五十年來最大的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