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唐禮只得到阿離已經離開的訊息。據說早先走的時候,還笑盈盈的說是要替殿下辦事去了。
唐禮這才憶起,他才讓阿離去殺一個人了。
頓了一會,他忍不住自嘲。
明明就是自己讓他出去做事的,而真要說起來阿離是父皇這件事,他自己又不是特別肯定,何必這麼茫然若失,心有惶惶?
不過是個毫無根據的揣測罷了。
不過只是,他自己的小小懷疑罷了。
何必呢?
唐禮走出阿離的院所,起步迴轉,他仍舊是冷漠淡然的王爺。早朝還是照舊去上,只是再不去朝陽宮罷了。
然而第二天,喜樂來報說,阿離再次消失了蹤跡,無影可尋。這一次,連帶千狐同阿拾也消失了。
彼時,唐禮正在同唐希下棋。唐希已然許久不曾來過此處,定要唐禮作陪。兩人邊對弈邊談笑。
“護庭的能力,實在是讓我不得不質疑它存在的必要。”唐禮聽後,只這麼輕描淡寫說了一句。
他眼一挑,斜斜一坐,森然冷意立時轟散開來。
此時當差候在他身側的人,盡數現身,畢恭畢敬匍匐在唐禮腳下,紋絲不動以示忠心。誰又曉得他們面色看似與尋常時候無異,個個衣衫上卻皆是冷汗。
他們這位主子,對事物價值有著近乎挑剔的選擇。一旦被他判定為無用之物,那麼此樣事物斷然不會留到下一刻。
這個決絕,不管是對於死物,還是活人,一樣適用。
倘若在殿下眼裡,護庭不再那麼有用,那麼整個護庭從上到下,包括潛伏於中、央各種地方各縣的暗樁,明裡擺上了檯面的柱子,都將被徹底抹殺。
這並非是一時莽撞,為了出氣而斷了自己的臂膀之舉。就他們所知,他們的殿下手頭握著的還另有一個他們護庭不知曉的龐大的組織,深深紮根在各處。這是與護庭全然不同,然而不相上下的力量。
對唐禮來說,護庭並非必要之物。捨棄一枚無用棋子,有何難事?
倒是唐希,見了唐禮這麼明目張膽將他的力量曝露在她眼前,不遮不掩,略微有些吃驚。
她不是驚訝唐禮的護庭,這個的存在她老早就知道的。
唐希在意的是,為何唐禮突然這般。
“小禮,你……”
唐禮拈棋落下,明眸流彩,“皇姐,該你了。”
“哦。”唐希閉上了嘴。
該我了……麼?
小禮啊,這是你真正信任皇姐我的舉動,還是……你的某種暗示?
唐希抬眼,唇角浮現笑意。
對啊,該我了。
皇姐我,也的確不能再作壁上觀了呢。這場戲,我也得給它加點色彩不是?
唐禮微皺眉頭,目光以無人察覺的弧度在四下打了個轉,終究還是回到了棋盤上。
近來,唐禮有種被人窺視之感。
那眼神如影隨形,不管唐禮走到何處,那粘稠的目光一直黏著,怎麼也擺脫不掉。
然而暗裡的那雙眼睛,與其說是盯緊了唐禮,倒不如說是,盯緊著唐禮的周身。
幾乎實質化的眼神,只在他的周身打轉,給唐禮一種暗裡的那人正在尋找與等待的錯覺
唐禮心裡十分不快,這眼神著實讓人噁心。可護庭的人防守的嚴了又嚴,他自己也用了各種遮蔽的術法來阻隔這噁心的目光。
然而,無一奏效。
他只能平心靜氣安然以對,按捺不動以圖他法。
海月 第80章 辨。
天光明亮,晴雪相映。
唐禮挑了本《海國浮圖》,倚著寬椅一頁頁心不在焉的翻著。
這本書他看了無數次,裡面的內容可說是倒背如流,然而閒來無事,總是要拿起這本書,再去看看裡面那些文字,看看那些將一生都奉獻給那位不知道能不能醒來的月神的人,執著而瘋狂,狂熱的信仰。
執迷不悟,便如同他對著他的父皇——即便是不知如今他是沉眠在那具身體內,還是流落於外方。
唐禮微不可查的嘆口氣,放下了書。
父皇,父皇。
這是一個只要在口裡低吟就足以擾亂他所有思緒的名字。只是……
“小禮。”
低柔的輕喚,便見逆著明光看不分明裡,有一人信步而至,扣門淺笑。
模糊的輪廓下,映著一雙明澈的眼,只輕輕往唐禮身上一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