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待帝王把那梅花折下回頭看時,卻嚇得驚叫起來:“顏兒!!!”
原來姬顏已不知何時走到崖邊,正伏在崖上向那深不見底的谷底張望。
賀拔昫一個箭步撲過去,緊緊地抱住他,啞聲吼道:“姬顏,你想幹什麼?!”
姬顏不為所動,仍伸著頸子向下張望,幽幽地說:
“王上你看,這谷底好美,若我能從這兒跳下去,就一了百了了……齊國,鮮卑,王上,從此都會好好的了……”
賀拔昫又驚又怕,發狠地吼道:“好?怎麼會好?!沒了你,讓我如何獨自一人活下去!你若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更何談齊國和鮮卑?!”
他把姬顏翻轉過來,咬牙威脅:“姬顏,你若是敢從這裡跳下去,我一定跟著你!你要是想棄齊國和鮮卑於不顧,就給我試試看!”
姬顏愣愣地望著他,兩手撫上他的臉頰——賀拔昫才知道,自己流淚了。
“王上……顏兒錯了……我不會跳下去的,不會輕生的,你別哭……”這樣慌亂地安慰著的人,自己也跟著哽咽起來。
“你發誓!你發誓,永遠都不離開我……”賀拔昫把人摟緊,恨不得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裡!
姬顏拼命點頭:“我發誓……有生之年,對王上不離不棄……”
賀拔昫終於痛哭失聲:“顏兒,我求你……別再嚇我了……我求你……”
姬顏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胡亂地拍著帝王的背,以示安慰。
經過懸崖邊這麼一鬧,回宮以後姬顏的病又重了幾分,好在這次他像是真的想通了,積極配合治療,努力吃飯,笑容多了,話也多了,偶爾還勸帝王,說自己一定會好起來的。
賀拔昫很想相信他,可是太醫們都說申大人的病更兇險了,恐怕已經時日無多。帝王聽了這話,差點兒把他們通通拖出去斬了,心裡卻也明白,太醫敢將“時日無多”這種詞用在帝王如此在意的人身上,怕是已經有了十成的把握。
於是賀拔昫眼看著姬顏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嘔血的次數越來越多,有一次甚至咳得昏死過去……然而除了日夜陪伴左右,他什麼也做不了。
終於有一天,姬顏跟帝王說著話,突然毫無預兆地昏了過去。太醫們手忙腳亂地趕來,又是針灸又是用參,總算讓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賀拔昫鬆了一口氣,問他想不想喝水。姬顏搖搖頭,只說想看看上次從山裡帶回來的梅花——
那支梅花已經被帝王派人種在了姬顏的窗外,經過細心的照料,如今已經長了不少,成了小小的一株。賀拔昫拗不過他,只得把他抱到窗前的軟榻上,開啟窗給他看了一眼又趕緊關上:
“你不能著風的!等好了再出去看個夠。”
姬顏不置可否,向帝王伸手道:“王上,陪我說說話好嗎?”
賀拔昫心頭一震,乖乖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王上……”姬顏喃喃地述說,“對不起……我讓你受累了……”
賀拔昫的眼圈紅了:“你既知道,就快點兒好起來,別再讓我操心……”
姬顏望著他,目不轉睛:“那天在崖邊,其實我是有機會跳下去的……可是在最後一刻我卻猶豫了……我怕你會崩潰,怕一切會變得不可收拾……
於是我就想,我要好好活下去,這樣才是對你,對齊國最好的……可是沒想到,雖然我想,卻還是沒有力氣繼續撐下去了……”
賀拔昫的眼淚飛快湧出,想說什麼卻被姬顏搶了先:
“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從小姬政最注重向我灌輸漢人的倫理觀念……現在這個觀念已經融入我的血液,只要我活著一天,它就會在我全身的血管裡劇痛一天……
“所以,死亡對我來說,其實是一種解脫……”姬顏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似乎說這些話已經消耗了他的全部體力。賀拔昫要阻止他說下去,他卻執拗地繼續開口道:
“我只是放不下你……王上,求你答應我,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振作……因為,整個齊國和鮮卑族的命運,都掌握在你一個人的手裡……”
賀拔昫搖著頭,哽咽難言。
“你答應我……答應我……”姬顏已經快要發不出聲音,卻仍執著地張口。
賀拔昫終於低聲應道:“我……答應你……”
聽了這話,姬顏的臉上扯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緊接著,竟脫了力般地合了眼睛,連氣息也弱了……
賀拔昫看得心驚膽戰,立即大叫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