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光只微微一笑,道:“雖曰天命,豈非人事”
賀明蘭只覺得心頭一痛,暈了過去
賀明蘭中了暑熱,又氣怒交加,就這樣直挺挺倒在宮中,衡光叫人把他送回去,又派了太醫去給他診治
周圍人都等著看好戲,誰知接下來兩日卻全無動靜,賀明蘭在家養病,衡光也沒去找他麻煩眾人於是越發不敢動,不知道這一片沉寂之後會有什麼大動作
賀明蘭在家養病也不安生
外面來打探訊息的暫且不提,光是族中家人一個一個輪番到他面前哭求,就讓他心煩不已人人都勸他不要與皇帝作對,賀家如今維持下來已是不易,何苦自毀
賀明蘭何嘗不懂,只是他到底是儒生,十分講究倫理二字他的父親賀鴻當年十分欣賞太子,曾對他說:“太子他日必是百年難遇之明君,直追聖宗,堪比太祖,最難能可貴在承天命繼正統”太祖聖宗雖是明君,但一個草莽揭竿,一個以攝政之身竊國,寫於史書上終是不漂亮
賀明蘭也是如此想法——元潛是嫡出長子,自幼就被立為儲君,又深得德玄信賴,更兼青帝託生之說天下皆知,這樣的太子,什麼都不用做,只要等下去就行了只要等下去,定是史書上毫無瑕疵的明君
賀明蘭當日一時激動,跑去質問,在家養了兩日之後,心中也迷茫起來,問出個結果又能怎樣難道元潛向他低頭認錯,就可當這事情沒做過麼,再者那人如今已是帝王,這才是最無法改變的事實……一時又想到元潛那句“雖是天命,豈非人事”,更是心中刺痛
他正這番左右思量的時候,賀千秋從宮中派人來探望瞭如今賀千秋已是皇后,還懷著頭一胎孩子,這也使賀家動向分外引人注目
賀皇后派來的是身邊的銀姬,銀姬帶了許多補品不提,只請眾人都退了,說有話要跟賀明蘭私下說
銀姬瞧著賀明蘭氣色仍是不好,嘆了口氣,向他福了一禮,道:“大人,娘娘命我原話一個字不差說給大人聽,少不得得罪了”
言畢,銀姬轉過面去,不對著賀明蘭的臉道,道:“兄長謀劃我婚姻之時,不就開始盼著這一日了麼,太子成了皇上,愚妹則是皇后,如今兄長還有什麼可不滿的?兄長可為我考量過,我在宮中要被多少人看著,兄長的一言一行是整個賀家的態度,兄長與皇上為敵人就是賀家與皇上為敵,兄長到底要置我於何地若想逼死我們母子當初又何必處心積慮將我嫁給皇上”
銀姬語調平緩,但賀明蘭已經不難想出賀千秋說這番話時候的口吻,只覺得臉上被人扇過一般
銀姬輕聲道:“賀大人有什麼話要帶給娘娘?”
賀明蘭只覺得頭暈目眩,頹然坐在桌邊銀姬見他半天不言語,只好告辭
銀姬剛走,賀明蘭就聽到屏風後面啪的一聲響動,他心中一凜,問:“誰?”
一個瘦小的身形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原來是自己才九歲的大兒子,賀明蘭舒了一口氣:“小鶴兒,過來,到爹這裡來”說著就抱起兒子,讓他坐在自己腿上
小鶴兒見父親面色青白,不由就問:“爹爹,小姑姑為什麼那麼生氣?她罵得真兇”賀千秋未出閣的時候,常常帶著他玩,因此在他印象中小姑姑始終溫柔可親
賀明蘭苦笑,他原指望兒子沒聽明白,卻忘了九歲的孩子已經懂不少事情了,他輕輕撫摸著小鶴兒的頭髮,說:“沒事小姑姑她有了娃娃,自然脾氣大一點……”
第二日賀明蘭就不再養病,迴文華殿做事了
眾人正納悶這一君一臣難道在做啞戲,怎麼什麼響動都沒有的時候,衡光就扔了一個大響動——點了賀明蘭入內閣為相
內閣丞相設五位,一位總理丞相,其他四位丞相地位均等
德玄後期時候,內閣只有三個丞相,一是因為太子可代行丞相之事,二來德玄生性多猜疑,不喜太多丞相
德玄一死,衡光當即讓三個丞相中年紀老到已經糊塗的兩位回老家了,只留下最年輕的柳白原,說是最年輕,也有六十七歲了……如此一來內閣只剩下柳白原一位總理丞相,衡光又拔擢了原來的吏部尚書傅行,去年殿試狀元遊我存兩人為相
這兩人一個是壯年骨幹,一個是年輕新秀,雖然有人詫異,倒也想得通,看得出衡光的圖治之心
賀明蘭自己也被這道任命炸得暈暈忽忽元潛這幾年一直把他晾在一邊,偶爾找他也是編書,編書,還是編書猛然來這麼一下,賀明蘭自己都要相信外面的流言了——其實他跟衡光只是表面不合,內裡通氣;他其實是衡光苦